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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黃杏初在東方村的房屋
“非典”已過去十年,仍有太多謎團至今無解
從離奇感染“非典”,到一度“失蹤”,後來在各方的呼吁下站出來說話並捐獻了血清,但接下來又再度“隱身”。轉眼十年,中國首例報告的“非典”患者、河源廚師黃杏初,他的身影始終籠罩著一層神秘色彩!
羊城晚報記者近日去河源尋訪黃杏初,他老家的三層樓房已經棄置,一家人連過春節都沒有回來。可是救治和關注過“毒王”的多名醫護人員一直在尋找他,“非典”如此來無影、去無蹤,實在不符合流行病的特征,留下了太多的謎團!
“毒王”遠走,隱姓埋名
黃杏初的老家在河源市紫金縣柏埔鎮東方村,記者從東方村村委出來,沿著鄉間水泥村道向前走,不一會就看到貼著紅白相間瓷片的一棟三層小樓,這裡就是黃杏初的家。盡管小樓旁的老房門口還貼有紅紙墨字的春聯,但是散步經過的黃春南老人說,春聯是鄰居幫忙貼上去的,“客家人的風俗,老房子即使不住人,春聯還不能省”。
東方村村主任吳少松說,2002年底,在深圳一家客家菜飯店裡做大廚的黃杏初突然回來了,因為發了高燒,回來休息、治病。在家住了幾天沒治好,就轉去了河源,後來又去了廣州。病好後很多人找他,一家人不勝其擾,他找工作也遇到了問題,一度對外面的人很抗拒。
“非典”後黃杏初又外出了,很少回來。兩個孩子在河源讀書,他的妻子就跟去河源為孩子做飯。黃杏初的父親前幾年去世了,他的母親也就隨黃杏初搬走了。這個曾經很熱鬧的院子就人去樓空,安靜了下來。
“黃杏初頭腦靈活,很會做生意。”吳少松說,黃杏初妻子的娘家在紫金縣臨江鎮,屬於紫金縣的工業開發區,人口比較集中,商業也繁榮,黃杏初看中了那裡,留下來開飯店。
“黃杏初自己當老板,又忙采購、又掌管廚房,平常非常忙。”吳少松透露,不僅在臨江鎮,黃杏初在深圳也還有生意,所以兩地奔走,很少有時間回來。記者問起黃杏初妻子的名字,吳少松想了好久也沒想起來。
黃春南透露,春節後村裡有一家人辦喜事,黃杏初匆匆回來過一趟,沒有住,就又走了。黃春南曾去黃杏初在臨江鎮上的客家飯店吃過幾次飯,但不願意透露飯店的具體地址,“既然他本人不想有人打攪他,就不要去找他了吧!”
紫金縣柏埔鎮衛生院負責人幫記者嘗試聯系黃杏初的家人,幾經輾轉查到了黃杏初妻子鄧麗娟的電話。在電話中鄧麗娟表示,黃杏初身體恢復很好,沒有什麼後遺癥,工作也非常忙;並且由於一直從事餐飲行業,為避免顧客因不必要的顧慮而影響生意,他不願再接受采訪。“事情早就過去了,我們只想安靜地過日子!”
記者在黃杏初東方村的老家再次撥打鄧麗娟的電話,希望了解他們家詳細的近況。但她再也沒接電話。村主任吳少松和柏埔鎮衛生院負責人也用自己的手機撥打,同樣再沒人接聽。記者發稿前一直沒能再聯系到她。
“非典”後,黃杏初躲避公眾的視線,幾乎是一種常態。只是在廣州軍區總醫院公開出現過一次,接受了媒體的采訪。當時他就直言,希望過安靜的生活,希望患病經歷不影響自己工作。
2003年已過去了十年,為何黃杏初如此介意自己的經歷,他的身邊人真的歧視他?
多位接受記者采訪的東方村村民和河源本地官員都直言,其實沒人歧視他,可能他過於敏感,也可能和他自己的經歷有關。村民說,黃杏初康復後又回到深圳的酒樓上班,卻不料因為他的回歸,酒樓的生意一下子淡了。這讓他不僅丟了工作,連帶著也影響了老板的生意。“當時黃杏初又愧疚又絕望,確實對社會的過多關注感到恐懼!”
記者在對“非典”患病者群體的采訪中,確實也有人反映,經歷歧視確實存在。和黃杏初前後發病的河源市民郭先生,用他自己的親身經歷證明了這一點。郭先生說,他為爭取“非典”患者的權益四處奔走時,有些人、甚至有些官員,見他來了馬上去敞開門,又打開窗;還有些人看他的目光總有些異樣。“這不是歧視是什麼!”
郭先生說,加上黃杏初是做餐飲生意的,更怕人們有擔懮心理,躲開公眾視線是自然的,“我理解他!”
九名醫護,相繼“毒”倒
黃杏初是2002年12月發病的,那時“非典”一詞還沒誕生。黃杏初被送往河源市人民醫院後,接著被轉送廣州軍區總醫院。黃杏初是康復後回醫院復診時,纔從醫生口中聽出自己曾患的病就是後來令人談之色變的“非典”。
接下來“非典”肆虐廣州、香港、北京等地,並席卷全國,而參與早期搶救、轉送黃杏初的9名河源市人民醫院醫護人員,幾天後都發燒了,最終確診感染上了“非典”。也正因為他傳染了很多人,黃杏初後來被人們稱為“毒王”,是廣東“非典”期間少有的幾個“毒王”之一。
葉鈞強就是2002年12月份河源市人民醫院接診黃杏初的醫生。
“那時的河源市人民醫院醫療條件很差,所謂救護車就是金杯汽車改造的,病人、醫護人員和司機都在一個空間內,很容易感染病毒。”葉鈞強說,加上那幾日奔波勞累,兩天後他就出現了發熱、咳嗽。他病倒了,接著,接診過黃杏初的幾名護士、護工也倒下了。
在染病的醫護人員中,葉鈞強的病情最重,後來他被送到了自己曾送黃杏初去的廣州軍區總醫院救治,在生死線上走了一回。2003年春節前夕,葉鈞強度過了危險期,撿回了一條命,他回到河源後又住了兩個月院,身體纔慢慢恢復。
然而葉鈞強恢復得並沒有黃杏初好,雖然命撿回來了,但病毒損傷了他的肺,留下了"非典’後遺癥”。至今,葉鈞強每到天氣變化的時候,就容易咳嗽。“每年從秋天到第二年春天,有半年時間會咳嗽不止。”以前他最喜歡踢球,後來再不敢碰了。
十年了,他從未停止吃藥。“有一種叫高露施的進口藥物,治療‘非典’病毒引起的肺部纖維化很有效,連吃3-5年對肺功能會有很好的改善,但這種藥很貴,服用期又長,一般人都吃不起。”葉鈞強說,他自己只吃過三個月。
被黃杏初感染的其他8位醫護人員,多發病較輕,就在河源市人民醫院隔離救治。但也或多或少留下了一些後遺癥。護士阿琴(應被訪者要求,化名)肺功能也有所改變,一旦感冒就氣喘。
“最慘的是有兩位女同事,都懷有身孕,一位確診感染了‘非典’,在搶救中孩子沒了,為不再重揭那塊傷疤,在她面前大家都不再提‘非典’。”也曾感染非典的護士肖冬梅說,還有一位同事屬於疑似病例,最終沒確診,但當時也發燒治療過,她當時懷的孩子後來生了下來,但患有先天性白內障,很多人懷疑這和感染“非典”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