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孫聰:走近“殲—15”
演播室:
歡迎走進本期《面對面》。前一段時間我們看到我國的航母成爲很多新聞媒體頭條的主角,那大家又再一次關心這艘航母上我國第一代航母艦載機殲-15,也就是飛鯊它的設計過程和性能到底是怎麼樣的呢?就在本週我們記者在瀋陽專訪到了殲-15艦載戰鬥機的總設計師孫聰,一起來聽聽他怎麼說。
字幕:中航工業沈飛
記者:當時設計這個標誌像鯊魚的這個標誌是怎麼樣的一個想法,爲什麼起名叫“飛鯊”?
孫聰:這個實際上當時也是爲了保密,因爲我們國家過去的保密呢,就是關於這個飛機代號都是保密的,當時幹了我們這個項目的時候,幾個同事在一起說,我們總得有一個名字啊,就是有一個綽號,就取了這麼一個“飛鯊”。
記者:這也算是海上霸王。
孫聰:對,就是這麼一個想法。
解說:綽號爲“飛鯊”的殲-15是中國第一代艦載戰鬥機,它是一款重型雙發艦載殲擊機。在上個世紀90年代,我國就攔阻鉤,摺疊翼,這些顯性的艦載機的技術,做了一些研究和儲備,也曾經搞過艦載機的方案論證,但是這些工作,走得並不徹底。殲-15的研製,交給了中航工業瀋陽飛機設計研究所,雖然不是從一張白紙做起,但是中國的艦載機凝聚了“飛鯊”研製團隊的無數心力,除了汗水,還有創新。
記者:這個是?
孫聰:這個是起落架艙,起落架從呢,可以這飛機起來以後它就收到這個艙了,艙門就蓋上了。
記者:這個管路還不一樣的,像那個有金屬的有銅的?
孫聰:這個顏色不一樣,代表着不同的,比如說那個白色的是代表着液壓的管路,那個藍色的是代表着氣的管路,因爲這個開起艙門都是要移動來設計這麼一個概念。
記者:那等於說是兩個迴路?
孫聰:就是相當於我正常的都是用液壓控制,比如說我液壓的系統放的時候,哪個系統附件出了問題,放不下來了,我就要應急放,應急放它走這個氣路把它衝開,艙門的安全性就提高了,我就是雙餘度來控制了。
記者:就是安全係數的一種保障?
孫聰:對。
解說:殲-15是在我國自行生產的殲-11殲擊機基礎上開發的,裝配有鴨翼、摺疊式機翼,機尾裝有着艦尾鉤等艦載機特徵,起落架強度高。
記者:像這個摺疊和陸地機而言的話,就更相對複雜一些設計?
孫聰:摺疊了首先是可靠性的問題,最重要的還要承擔重量的代價,你比如說一個平面的金屬,你把它中間隔一道再粘起來,那中間肯定是要有連接,都要增加飛機的重量,我們搞飛機的人,都是要努力爲減輕每一克重量而奮鬥的。
記者:就是每一克重量減下來其實背後有很多複雜的工作?
孫聰:對啊,那減重的工作是相當複雜的。首先你要是在載荷的設計上,在結構的這個設計的靈巧性,就是結構的效率上,在選材上,等等這一系列的成爲最終的重量,因爲飛機是三維空間運動的物體,通常有的說法就是重量增加1%,性能下降1%,所以我們減重對保證飛機性能是非常重要的。
解說:在中航工業沈飛的試飛場,我們見到了一架正在進行發動機開車的殲—15艦載機。
孫聰:就是發動機開車,就相當於你開車的時候把發動機點燃,開起來。只有你到了發動機一開車,相當於是一個人給他一個生命,活了,這個就是激活。
記者:等於說今天是這架飛機有生命的第一天?
孫聰:對,就是這個意思。
記者:這個燈是做什麼用的?
孫聰:這個是叫三色燈,咱們飛機要下來的時候,讓他看到飛行迎角,就是要以固定的姿態降落。
記者:那不是有專門的跑道嗎?
孫聰:比如說我要求他是七度角下來,它大了小了,我怎麼能看到呢,地面的着艦指揮官,要看這個燈來判斷它的駕駛,只要這個燈亮了,雖然我們標的是黃色的,給飛行員看到的,地面的看到的是橘色的燈,這個燈它一亮,就說明我的這個迎角正好,一旦這個紅色的亮了,我的這個迎角小了,要求這個飛行員你注意迎角他就稍微拉點杆,拉桿就是要推點油門,上面這個迎角大了,推點杆收點油門,就是飛行員始終是這種。
記者:也就是說和陸機相比的話,這種是比較獨特的。
孫聰:陸機在着陸的時候,基本上指揮員是不指揮的,就坐在塔臺上,這個指揮員是站在跑道邊上,就是你下來要看這個。
記者:但是那麼遠,而且距離是在高速飛行下的話,這個能保證精確嗎?
孫聰:我們有個經驗,一般就是手放在地平線上,飛機在這個位置,就屬於3.5度下滑道,就是比較標準的,只要這個下滑道差不多就能進入。
解說:根據軍事專家分析,由於殲-15是最新研製的,其電子設備遠遠超越使用落後的倒置卡塞格倫雷達天線的蘇-33,很有可能安裝有源相控陣雷達,在這方面達到美國F-18的水平。另據加拿大《漢和防務評論》報道,殲-15採用了國產“太行”大推力渦扇發動機,加力推力有所提高,令飛機的爆發力和加速性更強勁,從而在起飛、復飛時,讓飛行員的底氣更足。對於這些,我們一一向孫聰做了求證。在一系列的創新面前,孫聰的“飛鯊”團隊經歷了無數個需要解決的問題。
記者:最初的突破點會有哪些難度呢?
孫聰:首先要把氣動佈局,要做得很清楚,就是說在滿足固定迎角下,240公里每小時的速度下的一個氣動佈局特性研究,再第二個就是,要把載荷情況搞清楚,就是說我的攔阻鉤一鉤上,那麼大的力,要把拉來的這個集體結構,這個力怎麼能傳出去,要設計一個什麼樣的輕巧的結構,能使它承載這個力,結構不被壞,用的重量最少。
記者:但是這個在國外不是有成熟的經驗了嗎?不能直接借鑑嗎?
孫聰:國外有成熟經驗,我們並沒有國外的具體的圖紙,具體的實物,我們都沒有。
記者:就完全要靠自我研究?
孫聰:即使給你一個實物,比如說材質的強度的那個各種材料的係數,用的什麼樣的材料不一樣,材料的係數不一樣,我們都是沒有的,一定得從原始正向的載荷拿到,然後結構形式、選材,來做實驗,然後最終設計出我們的產品。
記者:也就是說這個攔阻鉤,很普通的一個部件上,其實背後承擔的很多的數據和複雜的一個計算?
孫聰:是這樣的,飛機結構給拉壞了也不行,相當於是你這個鉤子很強,鉤子相當於手,手腕也很強,但是胳膊這兒不行,脫臼了怎麼辦,一拽那麼大力受不了,這裏頭一系列都得做好,而且要以最輕的重量代價來做。
解說:衆所周知,艦載機着艦是在大氣擾流環境下進行,有人把它比作是在刀尖上的舞蹈,如何使艦載機安全着艦,“飛鯊”團隊在技術設計上,攻克了諸多關鍵技術,而在殲-15尾部的攔阻鉤正是創新的亮點。
記者:但是凹槽這麼小的話,這個鉤的難度是不是就會增大?
孫聰:不會的,鋼索長一點它就是退鉤的時候,就很難了,就飛機攔阻下來方便,攔阻以後呢,它飛機發動機收回油門以後,鋼索有張力,使得飛機往後有一個倒退,倒退一點點的時候,這個鉤就從上面掉下來了,飛機就可以滑出來了,如果你太長了,它就掉不下來,脫鉤脫不上來,等於是降落跑道就阻塞了,所以說設計上既考慮這個攔的能力,又考慮脫的能力。
記者:就靠這一個鉤子?
孫聰:就靠這一個鉤子,傳載飛機的結構上去,它橫向的它會有一定的擺動,比如說我鉤子不是在正中間,它可能出現了一些偏心的跟索的彌合。比如說我這個有一個左向力,它這個飛機就鉤到這個左邊,這個就往右邊就偏右邊一點,這個裏面是可以正負18度的來偏轉。
記者:這樣的設計是什麼樣的一個設計?
孫聰:因爲我們給飛行員設計的,它不是說鉤在正中心,可以允許它偏,允許它偏以後,如果是當然我們的索要求它的滑輪組也要糾偏的這個能力,有這個要求,但是拉太偏以後,飛機的機頭會出現大的擺動,所以我們就先使它先擺起來,整個的擺就減少。
解說:在殲-15項目中,“飛鯊”團隊一直嚴格按照整個計劃安排進行各項工作,都是踩着時間節點走。殲-15研製過程中,“飛鯊團隊”採用了嶄新的數字化協同設計理念,而這套協作模式,對於孫聰來說,當時冒了很大的風險。
孫聰:用先進的手段,先進的辦法,先進的管理,去爭取時間保證我們項目完成,當然這也是冒了一定風險,一旦這個管理哪個不協調,可能耽誤的進度比常規還要大。
記者:當時有壓力嗎?
孫聰:有,壓力相當大,我的副手們給我建議說,咱們還是照老辦法做吧,當時我就跟他拍桌子瞪眼,我說必須得這麼做,不這麼做我們進度完不成,他們在動員,我說不要動員了,再動員我,我說你不換思想就換人,你,不行就你別幹了
記者:你這麼強勢。
孫聰:大家還是,因爲當時我是所長總師一肩挑,所以非常強勢地把這項推進下去了。
記者:爲什麼一定要選擇這麼大風險的一種方式?
孫聰:那時候也年輕氣盛,就想着爲國家搏一把,爲啥不去拼搏這一下,我們這下搞成了,我們整個的技術,就管理水準可以上一個臺階,實際當時也是帶有這麼一種心情,來決定幹這件事。
記者:但很多人可能會在這樣一個路上會選擇更成熟,更保險的方式,拖一點時間又何妨。
孫聰:這個我說了不是競技比賽,你選了可能也不會,也不會說你什麼,有可能咱們倆今天採訪,變成明年今天來採訪了。
記者:但對你而言,我覺得你可能在性格上還是更希望這個早日成爲現實?
孫聰:對。反正我們當時沒有太想別的,就是一定要按節點把它們幹出來,只有通過這種方式,鍛鍊這支隊伍,我們纔能有能力迎接下一個型號。但是我們現在走過來了,可以拍着胸脯驕傲地說,我們走成了。
解說:高度協同並行的模式,促進了設計和工藝的有效融合,使飛機制造的效率提高了40%左右。多年的時間,“飛鯊”團隊就是在這樣繁瑣、枯燥的環境下,默默無聞地從做基礎實驗,設計、仿真、畫圖做起,攻破重重難關,實現了中國艦載機的零突破。
記者: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繁瑣、甚至枯燥的過程。
孫聰:給外界人一看,這麼多事能行嗎,實際上這麼一團亂麻,我們要把它梳理成N個簡單的事,大家分頭去幹,幹好了集成,幹好了集成,最後成一件事。
記者:其實還是有一種責任心和這樣的一種激情在。
孫聰:簡單地說,是興趣,大了說是責任心,就說這個事看你怎麼去評價了。
記者:爲什麼簡單地說只是一種興趣?
孫聰:就是說我們這些人,不讓我們幹飛機設計,我們還會幹什麼?我們可能就是幹這個,天生我材,就是幹這個事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