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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來,我從不關心那幢大廈到底在哪裏,肯定路過它不少次,我不想因此想起劉超。
站在杭州文三路附近的這幢大廈面前,我的第一眼一定會試圖穿牆而入,認真看一看11樓。
1999年2月19日,11樓還是一片未裝修的毛坯。那個寂寥的大年初四晚上,一個女會計,被劉超殺人分屍。
那個晚上,異形從他的體內突破而出,劉超從一個新保安變成了殺人狂魔。
從那裏出來,消失在人間。他遊走全國。
昆明、廣州、長春,他殺無冤無仇的無辜者,他逢年過節給公安局寄賀卡,他故意在給男女朋友的通信中描寫殺人的過程,他知道警察們會讀到這些信;他還主動給警方打電話寫信,索取6000元賞金打算出賣同夥。
之前,他只是個入職不滿一個月的保安;之後,他不斷地以殺人挑戰警方,直到五年後被擒。
小劉
女會計小劉,如果復生,是不是還會對劉超講出這句話?“看什麼看!傻乎乎的……”
因自己的美麗容顏有幾分傲嬌的女郎,不知道殺機就在“傻乎乎”的保安眼裏閃現。
這是1999年的春節前。
劉超給戰友寫信的時候說到這件事。他用力寫:我最討厭人家說我傻!我不傻!
劉超身高一米七零,體格健壯,尚武好鬥。1995年劉超參軍,在徐州某部服役。1998年10月因作風問題被部隊除名。這纔有了1999年1月來杭州當保安的劉超。
一個即便是在逃亡的日子裏也天天練武的人,他的自尊心怎麼允許別人說他“傻乎乎的”!
女會計小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劉超盯上了。
那一年年初四的晚上,2月19日,小劉的住房停電了,公司就在不遠處的大廈裏。她急急忙忙跑到公司,向保安藉手電,當晚值班的劉超就是她罵過“傻乎乎”的那個保安。
劉超把她騙到一樓洗手間,突然扼頸、捂嘴,殺死了她。
“破”案
杭州市西湖區公安分局如今的刑警大隊長郭立峯記得清清楚楚:1999年2月22日,大年初七,刑事犯罪偵查大隊接到翠苑派出所的電話,報稱轄區某大廈內發現一袋不明肉塊。
案子很快“破”了,是當天值班的保安劉超乾的。
案發之後,劉超去向不明。上哪去抓?
劉超生於1975年,溫州泰順縣筱村鎮玉溪村人。警方立即先去劉超老家。
知道是誰做的,這只是破案的第一步;抓到人,是第二步;取得充分的物證和人證、口供,這是第三步。
任何一個部分,都或許很快,或許要很久。
寫信
劉超已經逃走三天。
他的“逃亡”與衆不同。逃亡一個月的時候,他給杭州西湖區公安分局寫了一封信。這是他給警方的戰書。“就一句話,這是一種挑戰。”
專案組的警察們確實也被激起義憤,立即根據信上的郵戳趕到東北吉林省吉林市。此時劉超已更名改姓。況且,從信寄出到當地查詢,相隔了一段時間。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來一封信。這些信,有的只是寫在隨手撕下的雜誌封皮反面的空白處。言語差不多,主要任務是吹噓和挑釁。
信從昆明來,信從湖南來,信從福建來。
信寫給杭州市西湖區公安分局、寫給劉超的女友,炫耀他繼續作案的“成就”,向公安示威,“認領”案件。劉超也一再告知他的親朋好友,以後再也找不到他了。
旅館
2001年2月29日,浙江江山市解放南路一家旅館,劉超住這。房間裏的電視正在播一條新聞:衢州地區治安比較好,警方破案率高。
劉超決定殺一個人。
目標一想就有。就昨天,老闆娘兼服務員剛剛隨口罵過他一句:“傻瓜沒錢還怎麼怎麼”。
劉超一看時間,現在是下午一點半。他出去汽車站,買了一張去福州的汽車票,再回來收拾行李。
劉超去對面房間叫老闆娘,老闆娘發現迎接她的是突然而至的疼痛時,馬上失去了知覺。劉超殺人後,拿走她身上的錢,離開了旅館,按照算好的時間,搭乘長途汽車離開。
殘忍
劉超到了福州,立即寄了一封信給西湖警方。他打算把在江山殺害旅館老闆娘的同夥賣給警方,只要6000元。他提議警方,先給3000元,他就給線索,警察要是猜到這個同夥在哪裏,再給3000元。“他膽小怕事,長期在一起肯定會出事……沒有利用價值了。”
半年後,劉超又潛回江山,再次給杭州警方下了“挑戰書”。
追捕和逃脫的遊戲,劉超就是這樣玩的。遠了,給個線索勾來警察;近了,他就跑。
在湖北武漢時,他自制手槍和子彈,爲了測試槍支的威力,他在街頭隨意向路人開槍。
……
他殺人、犯罪都不是爲財,一時起意就會動手。
他認真研究“作案技術”,五年後被捕時,警方從他住處搜出了二三十盤光碟,都是警匪題材的電影電視劇。
爲了保持戰鬥力,劉超天天練武。
追捕
劉超到底在哪裏?不只是警察,所有的人都被他激怒了。
劉超的老家泰順在浙江省最南部,與福建省相連,羣山連綿,全靠盤山公路進出,從杭州開車到村子裏要13個小時。泰順有8個派出所,每一個,西湖刑警全都去過15次以上。
劉超之前的每一個戰友都知道了劉超是通緝犯,他們甚至跟杭州來的警察成了老朋友。
劉超的哥哥姐姐們,本來有些疙瘩,互相不往來的,都被西湖刑警給聯繫上了。但調查結果是,劉超確實跟他們長久不往來。
“抓不住劉超,會是西湖警方永遠的痛。”這是杭州西湖警方領導的一句話,也是全體西湖刑警的心聲。
一個人激怒所有人的後果是,雖然劉超自由地逃亡五年,警車追着他走遍泰順的鄉鎮,以及附近的福建寧德、壽寧、福鼎、武夷,浙江麗水、景寧等地,也在這些鄉野村鎮貼滿了抓捕劉超的通告和懸賞。幾年積累的數據表明,劉超雖然到過全國各地,但他的習性和生活環境,依然就在浙江、福建、江西三省交界的圈子裏。
一張抓捕劉超的大網,編織得越來越密,越來越結實。
收網
2004年2月8日,農曆正月十八,那天特別寒冷。福建壽寧,警方收網。
抓捕過程是另一個故事了。因爲劉超有兩把自制手槍,有一支隨身攜帶,子彈保持上膛。而杭州趕去的刑警除了隨身攜帶的兩支手槍外,並無任何防護設備,還要保證不能傷及羣衆和自己人,又要活捉劉超。
對這樣的一個危險分子,刑警知道危險,但是沒有退路。
機會稍縱即逝,無限次接近目標又脫逃的怒氣,其實每個人都懂。
下午2點45分,劉超出現在壽寧城關鎮解放路一家超市門口,突然被埋伏的警察死死按在地下。那一瞬間,他全身軟了。
杭州來的警察開始不能自控地迸出眼淚。五年了,刑警大隊長都換了三任,還在追捕劉超。
採訪
軟弱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
出現在記者的面前,劉超很平靜,等待記者的提問。他知道自己要上電視了,要轟動更多的人。
記者問劉超爲什麼要殺女會計小劉?劉超說:因爲這個女的很漂亮,很完美,人長得很好,有氣質,身材又好,我喜歡破壞美好的東西。
記者問劉超第一次殺人之後怎麼想?劉超說:殺人有什麼難的。
記者問劉超是怎麼選擇犯罪對象的?劉超說:沒有固定選擇對象。
記者問劉超爲啥會變成殺人犯?劉超說:我這個人也沒感情,親情、愛情也沒有,我性格偏激,變態心理。
記者問劉超爲啥要這麼選擇自己的人生?劉超說:我不希望自己好,我要斷了自己的後路,把自己搞得亂糟糟的,覺得很好,我不想過平靜、夫妻恩愛,每天上班下班的生活,一天柴米油鹽,我不喜歡。
劉超曾經化名劉傑、陳永發,但是最喜歡自己的本名。劉超覺得,超,就是“超乎常人”,他一直爭強好勝。他承認自己渴望成名,渴望成功,渴望做出芸芸衆生不敢做、做不了的事業。
在法律上,劉超沒有精神病。
2005年7月28日,劉超被執行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