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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近日,天津著名的飲料老品牌山海關汽水即將復出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刻成爲街頭巷尾熱議的話題,喚起了幾代天津人的共同記憶。上世紀,獨佔津城飲料市場龍頭的山海關汽水,爲何在90年代末逐漸淡出人們視野?消失的這些年,山海關汽水經歷了怎樣的周折?一個承載了美好回憶的老品牌又將如何再闖江湖?連日來,記者通過多方瞭解,探尋“山海關”走過的足跡……
探尋1
民國初年,“山海關”已成天津時髦飲料
1902年英商山海關汽水廠成立,很快山海關汽水佔領天津市場,打入起士林這樣的高檔西餐廳,並且與美國可口可樂公司建立銷售夥伴關係,成爲其在中國北方的灌裝廠。
走進天津博物館三層的“中華百年看天津”展廳,一面白底黑字的中英文雙語廣告旗靜靜陳列在展櫃中,旗子上“請飲山海關上等汽水”的字樣非常醒目。民國初年,山海關汽水已經成爲天津非常時髦的飲料。
根據檔案記載,山海關汽水最早起源於晚清時期,1902年英商山海關汽水廠成立。1922年12月1日,末代皇帝在紫禁城舉行大婚典禮,3天后,溥儀與皇后婉容在乾清宮西暖閣設宴招待國內外來賓,山海關汽水就曾擺上婚宴餐桌,成爲“國飲”。
採訪中,記者見到一份1946年民國政府經濟部給山海關汽水廠頒發的認許證,相當於現在的營業執照,和一份當時天津市政府衛生局頒發的衛生許可證。在這兩份文件上清晰地記錄着山海關汽水廠的經營地址是天津大連道十一號,製售品類包括橘子水、蘇打水、檸檬水。
提供這份寶貴資料的是現在天津市山海關飲料有限公司的顧問——76歲高齡的嚴孝潛,他在山海關汽水廠工作了三十多年,曾擔任天津市飲料廠副廠長。“最早的山海關汽水廠是英商獨資,後來逐漸有中國國內的股份加入,還有個人入股,就變成了股份有限公司。解放後,英商撤走,山海關汽水廠由天津地方政府接管,1953年變成了地方國營山海關汽水廠。”對山海關汽水曾經的歷史沿革,嚴孝潛有着詳細深入的研究。
據瞭解,在1953年政府接管之初,山海關汽水廠僅有32名職工,年產值不過15萬元。此後,山海關汽水廠逐步發展擴大,並不斷改進配方,果汁型汽水迅速贏得市場。上世紀五六十年代,中國飲料工業協會第一屆技術顧問、教授級高級工程師邵長富長期負責山海關汽水的技術研發。1953年,在他的帶領下,山海關汽水全部採用國產原料,成爲國宴的專用飲料。1956年,地方工業部組織全國汽水會議,山海關汽水被評爲全國第一名。
“到上世紀60年代,山海關汽水已經非常有名了,但是當時廠房狹小,佔地僅2000多平方米,隨着產量增加,漸漸開始佔用廠區外的馬路,後來在大連道上從大沽路一直到海河邊張自忠路整個都佔滿了,馬路兩邊堆的全是汽水瓶箱子。”那段曾經的輝煌年代給嚴孝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探尋2
前後歷經十年完成遷廠擴產
在改革開放初期,山海關汽水廠增資遷廠,從大連道搬遷至紅旗路,並從羅馬尼亞引進了當時先進的生產線,進入了新一輪輝煌期。
幾乎每個出生在1990年以前的天津人,都會或多或少記得山海關汽水熱銷的情景,夏天在街邊巷尾,大木桶裏裝滿冰塊,上面整齊碼放着一瓶瓶山海關汽水,旁邊還會豎起一塊牌子上面大大的字寫着“冰鎮山海關”!
“我從1969年開始到山海關汽水廠工作,一直到2005年退休,中間全程參與了山海關汽水與可口可樂的合資談判、建廠。可以說,山海關汽水與可口可樂的合資是天津輕工業的重要里程碑。”嚴孝潛說。
由於大連道的老廠佔地狹小,常年擠佔馬路,經常堵塞交通。1974年,天津市經貿委決定將山海關汽水廠搬遷到紅旗路。一期工程投資260萬,在1979年建成投產,1980年又追加投資260萬元,續建二期工程。到1983年4月,二期工程竣工,原廠全部遷往紅旗路新址並改名爲天津市飲料廠,成爲我國生產飲料歷史較長、生產規模較大的全國八大飲料廠之一。遷廠當年就實現產值2387.7萬元,利潤308.4萬元,稅金224.01萬元。
“記得紅旗路新廠正式開工是在1976年後。那時候紅旗路很窄,只能容納兩輛車通過。而且當時新廠址上都是稻田,比馬路還低2米。我們只能自己找土,一點一點填起來。如今,在紅旗路可口可樂公司院內那排很長的黃色建築就是當年遷廠建成的第一個汽水車間。後來的第二車間是果汁車間,第三車間是食品加工車間和冷庫。一直到1984年,紅旗路新廠才全部建成投入使用,這次遷廠前前後後整整經過了10年。”嚴孝潛回憶。
探尋3
嘗試多種經營企業陷入困境
曾經有些小飲料廠根本不具備生產飲料的條件,衛生環境差,產品粗製濫造、偷工減料,致使許多劣質飲料充斥市場,再加上原材料價格上漲,山海關汽水面臨了第一波衝擊。
新廠建起來了,但生產能力還上不去。爲了解決這個問題,在遷廠的同時,天津市飲料廠自力更生搞了幾個技術改造和技術革新項目,建成一條汽水自動灌裝線和兩條果汁生產線,在1982年又引進了一條羅馬尼亞汽水生產線。
隨着改革開放,天津飲料廠又貸款引進了蘋果加工線、土豆片加工線、飲料軟包裝機等設備,但由於多方面原因,蘋果加工線未安裝就轉讓出去了,土豆片加工線、軟包裝機等也因市場原材料供應等因素處於停產閒置狀態,未能發揮應有作用。在此期間,山海關汽水在市場上依然持續熱銷、供不應求。
在那個時期,由於市場對飲料需求增加,各地鄉鎮企業飲料廠也紛紛上馬。天津的汽水廠由山海關一家,迅速發展到幾十、上百家。許多部門衆多系統也紛紛辦起飲料廠,市場競爭非常激烈,僞劣飲料充斥市場。再加上原材料價格上漲,山海關汽水受到了第一次衝擊。
探尋4
經過艱苦談判實現土地入股
1986年山海關汽水廠與可口可樂公司正式合資,成立天津津美飲料有限公司。合資後,山海關汽水的業務發展非常迅速,在當時的飲料行業中獨佔鰲頭。
當年山海關汽水面臨的市場困境,不僅是一家一戶的事,全國飲料行業同樣面臨着變革。
1984年,輕工部總結國外發展飲料行業的經驗,提出要發展我國的民族飲料工業,就必須走“集中生產主劑,分散灌裝飲料”的道路,並與美國可口可樂公司達成意向,在我國合資建立一個軟飲料主劑廠。可口可樂公司派代表在國內分別考察了天津、北京、上海、成都等地。
經過立項、可行性研究審查等工作,在1986年12月15日,正式簽訂了合資經營天津津美飲料有限公司的合同,合資公司由中國輕工業對外經濟技術合作公司、輕工部食品工業聯合開發公司、天津市飲料廠和美國可口可樂公司四方組成。項目總投資670萬美元,註冊資本540萬美元,中外雙方各佔50%,其中天津市飲料廠佔35%,輕工部兩方佔15%。
看似簡單明瞭的合資談判,中間的博弈卻並不簡單。“那時候天津飲料廠資金非常困難,我們希望以土地使用權入股,經過艱苦談判,外方接受了我們的條件。”嚴孝潛說。1988年合資四方又簽訂了第二期增資擴建的合同,天津津美飲料有限公司被分成主劑廠、灌裝廠、培訓中心三部分。津美公司成立後,與天津飲料廠簽訂了山海關汽水商標的使用合同,繼續生產山海關汽水。當時,津美公司的產品主要有三大系列,即可樂系列產品、津美樂系列產品和山海關汽水。
探尋5
惡性競爭影響逐漸淡出市場
在“分家”到可口可樂公司生產的頭幾年裏,山海關汽水的生產和銷售都達到頂峯,一度在玻璃瓶飲料市場佔據60%的份額。但到上世紀90年代末,受到惡性競爭的影響,山海關汽水逐漸淡出市場。
在津美公司主劑廠成立前,天津飲料廠是沒有自己的主劑生產能力的,完全依靠人工調配汽水原漿。“過去在廠裏,生產中使用的配料,比如香精、檸檬酸等都是靠人工稱重添加,加料多少都不精確,就導致產品質量容易不穩定。後來委託津美公司生產山海關汽水的主劑,各種配比都很精準,實現標準化了。”嚴孝潛說:“1990年津美公司正式投產山海關汽水,當年產量就達到了1萬2千噸,大約相當於6000箱/天,比1987年天津飲料廠自己生產時的產量增加了45%。”
到了上世紀90年代,爲貫徹國家產業政策,加速發展我國飲料工業,津美公司決定在塘沽開發區建立新廠,並將公司的註冊地址和灌裝廠都遷入開發區新廠。1992年12月津美公司開發區新廠投入試生產,1994年津美“分家”,在開發區新廠成立天津可口可樂飲料有限公司,繼續負責灌裝生產。同時,天津可口可樂飲料有限公司與天津飲料廠重新簽訂山海關商標使用合同,繼續生產山海關汽水。
當年,除了津美公司拿到了山海關汽水品牌的使用權,天津飲料廠也允許很多鄉鎮企業灌裝生產山海關汽水。由於津美公司生產的山海關汽水主劑,只供給津美灌裝廠以及後來的開發區可口可樂公司使用,這些鄉鎮灌裝企業只能繼續依靠人工調配原漿生產,再加上設備質量不能保證,生產出的山海關汽水質量參差不齊。
“由於包裝瓶和汽水顏色等都一樣,只在瓶蓋上有細微差別,因此消費者很難辨認,也分不清產品出自哪裏。那時候,在市場上有些賣山海關汽水的,就把津美公司生產的山海關汽水擺在上面,賣給顧客的卻是鄉鎮小廠生產的產品。久而久之,山海關汽水的投訴越來越多,產量也越來越少,上世紀90年代末,合資公司就不再生產山海關汽水了。”
探尋6
鳳凰涅槃
再登歷史舞臺
山海關汽水的起落並不是個案,熟悉上世紀90年代飲料市場格局變化的人都清楚地記得著名的“水淹七軍”事件:可口可樂、百事可樂以雷霆之勢殺入中國,導致數年之間,中國八家最大的飲料廠有七家落馬,幾乎全軍覆沒。
沉寂十幾年後,如今北京北冰洋、瀋陽八王寺、天津山海關等老品牌飲料陸續重新走上回歸之路。
“雖然山海關汽水在幾十年裏經歷了頗多周折,但從始至終,山海關汽水的商標所有權一直都在天津飲料廠。”嚴孝潛對記者強調。合資公司停止生產山海關汽水後,其他灌裝企業也逐漸減產直至停止了生產。1993年,天津飲料廠改名爲天津市食品發酵總公司,1998年又改爲天津實發集團有限公司……
據瞭解,當年被“淹沒”的七大飲料廠和健力寶公司曾經聯合向國家請求“保護民族飲料”,國務院也曾下文件規定外國飲料企業不得在中國再建新廠。但是,這並沒有阻止民族飲料企業被淘汰的步伐。在此期間,可口可樂和百事可樂依靠前期與各地飲料公司合資過程中建立的渠道和終端網絡,並通過鉅額的廣告開支樹立形象,不斷壓縮國產飲料的市場空間和利潤空間,在中國市場開疆拓土。
如果當年不和可口可樂合資,山海關汽水還會停產嗎?面對這個問題,嚴孝潛坦言,如果不走合資的道路,當年天津飲料廠根本就沒有活路,面臨的只有倒閉。“現在回想,當時天津飲料廠也有很多探索,國外市場的確有很多很好的產品,而當時國內的市場還沒有能力接受,那時候天津飲料廠退休職工多、負擔重,就想搞多種經營,急於引進各種設備,借了很多債,但這些設備沒怎麼正常使用帶來效益,後來不得不又賣掉,反而拖累了企業的發展。”
在飲料行業打拼了20多年的陳沖,此次被專門聘請來擔任山海關飲料公司的副總經理,主管營銷工作,幫助山海關汽水重整旗鼓,再闖江湖。在他看來,當年的合資潮無論是對國內飲料行業發展,還是對具體的飲料企業來說都是值得肯定的。由於當年中國企業缺乏市場經驗,品牌意識不強,才造成了很多老品牌的流失。“在改革開放的過程中,民族飲料行業是最早一批經歷殘酷戰火洗禮的,我們的觀念、品牌意識根本達不到與國際接軌,因此必然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從中國飲料行業發展來看,飲料主劑模式的推出,帶來了標準化生產,但也讓很多企業的特性消失。在合資潮以來的20餘年裏,整個行業也在不斷反思和自我提高。”
陳沖說:“第一代山海關汽水的經歷,是新山海關汽水重生的前奏,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今天的重新起步,是在總結了前人的經驗教訓,做好了充分的市場競爭準備、品牌準備基礎上進行的。山海關汽水淡出市場後,天津消費者依然非常懷念,這是山海關汽水百年曆史爲我們留下的深厚品牌基礎。我們有信心在繼承歷史的基礎上發奮,把今天新的山海關汽水做得更有競爭力,重新站上歷史舞臺。”
記者手記
記憶中流淌的品牌永遠不老
每一個老品牌都是一個奇蹟,令人驚歎,每一個老品牌都能帶出一段陳年往事,有悲有喜。歷經百年風雨洗禮,曾經的輝煌雖已沒落,但留下的老品牌依然在人們心中熠熠發光。
在一個半小時的採訪中,76歲高齡的老人精神矍鑠、熱情洋溢,一邊娓娓講述一邊向記者展示他收藏、記錄的山海關品牌各種宣傳冊、紀念品、廠標、賬簿……帶我們走進他親歷的山海關老品牌那近半個世紀的歲月。通過採訪整理,我們感受到老品牌傳承的不易和艱辛,更看到老品牌重生的希望和動力。
據相關資料顯示,我國有老品牌企業數萬家,經國家認定的“中華老字號”2000餘家,然而如今仍能正常營業的僅爲30%。在日趨激烈的市場競爭下,企業體制機制老化、營銷理念的落後、傳統文化的流失、外資的強烈衝擊……都成爲老品牌發展航道中的激流和暗礁。
梳理歷史我們看到了一個生動鮮活的老品牌興衰足跡,事實上,很多老品牌一直沒有停止追趕的腳步,尤其是近年來不少老品牌重新突圍,有的以時尚的名義復出,有的在營銷方式上創新。日積月累的品牌精神資產和嚴謹獨特的產品製作工藝,成爲老品牌再登歷史舞臺的通行證。期待老品牌,重新定位,推陳出新,挖掘尋找新的生命力,重新詮釋記憶中的那些難以忘懷的經典。本報記者陳璠實習生賈雲嬌
山海關大事記
●1902年英商山海關汽水廠成立。
●1922年溥儀婚宴選用山海關汽水招待國內外來賓。
●1953年山海關汽水廠收歸國營。
●1974年天津市經貿委決定將山海關汽水廠從大連道遷往紅旗路。
●1976年山海關汽水廠紅旗路廠區開始建設。
●1979年紅旗路新廠第一汽水車間建成投產。
●1983年山海關汽水廠更名爲天津市飲料廠。
●1984年第二果汁車間和第三食品車間建成,全廠搬遷完成。
●1987年天津市飲料廠與美國可口可樂公司等四方合資,成立天津市津美飲料有限公司。
●1988年津美飲料有限公司增資擴建,被劃分成飲料主劑廠、罐裝廠和培訓中心。
●1990年津美飲料有限公司投產山海關汽水。
●1993年天津市飲料廠更名爲天津市食品發酵總公司。
●1994年津美飲料有限公司旗下灌裝廠遷往開發區洞庭路,成立天津市可口可樂飲料有限公司。天津可口可樂飲料有限公司與天津飲料廠重新簽訂山海關商標使用合同,繼續生產山海關汽水。
●1998年天津市食品發酵總公司更名爲天津實發集團有限公司。
●2000年以後合資公司停止生產山海關汽水,逐漸淡出市場。
……
●2008年天津一輕集團控股的山海關飲料有限公司重新註冊成立。
●2014年8月山海關汽水即將重新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