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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近現代天津,經歷和正在發生着許多變化,其中值得用“口述檔案”形式記載的改革史、建設史、人物史不勝枚舉。幾年來,天津市檔案館開展了十餘個口述檔案專題的徵集,津城的風情“交響”、歷史“留聲”乃至名人的“原音再現”在徵集者的努力下,被固化爲“活的歷史”。這一次,作爲歷史忠實傾聽者和記錄者的徵集者們,也走進鏡頭,首次“發聲”,向記者講述了他們所親歷的“口述檔案”的徵集故事……
“口述檔案是通過事件當事人或親聞者的口述,用文字、聲像等形式,把具有保存價值的歷史記錄下來。口述檔案在我國開展較晚,隨着時間的流逝,搶救這些具有珍貴史料價值的‘活歷史’‘活檔案’越來越迫切。”市檔案局副局長李政介紹。截至目前,市檔案館已採訪了近百位來自津城各界重要歷史事件的親歷者們,錄音總時長近萬個小時。
口述的意義:留下老一輩人的親歷記憶
口述檔案很“年輕”,是近些年興起的檔案形式。“在天津,從2009年開始,市檔案館啓動口述檔案的徵集。”徵集接收部處長仇偉海介紹說。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們開始和“聲音”打交道。
與泛黃的老紙質檔案比,口述檔案卻是新鮮事物,但口述的歷史實際上源遠流長。“其實,耳聞口傳曾經是保存歷史的主要方式。很多事情都是老一輩的人口口相傳到我們這裏的,人們說起過去的歷史,常常這樣說,‘我聽我爺爺說……’如果能親耳聽到,也許是自己上百年前祖爺爺真實的聲音,那感受什麼樣?這就是口述檔案的意義。特別是讓歷史事件或重要任務中曾親歷、親見的人講述自己的故事,在歷史的磁帶上留下聲音,這樣,很多珍貴的歷史就不會失傳。”從事口述檔案徵集工作的王樹森說。
口述的價值:爆細節猛料補歷史空白
口述檔案之所以吸引人,在於它經常能爆出更多的細節甚至猛料,補充原有檔案的不足。比如市檔案館原館藏的知青檔案,以有關下鄉、返城等時間、地點記載和登記爲主,很多都是表格。但是,知青們曾經經歷過什麼樣的刻骨銘心的故事?曾住在一個炕頭的兄弟如今都分散何地?甚至剛到農村那一夜的心情如何?這些都少有記載。
在天津知青的口述檔案中,大多是普通的知青講述者。這些頭髮斑白的老人,回首青春歲月,講的都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一下火車,就覺得風沙大得睜不開眼睛。住進去的當晚,大家打好水準備洗漱,潔白的新毛巾剛放到臉盆裏,竟然一下就被混着泥沙的水染黃了。”這是知青李阿姨對在甘肅插隊經歷的講述。“我們訪問的都是曾經親身生活於歷史現場的見證人。”徵集接收部倪慧琴說,“這種‘以小見大’反映歷史的方式,具有特別的感染力,能再現許多歷史的細節或空白。”
通過親歷者的口述,甚至讓枯燥的科學研究也變得鮮活起來。比如,中交一航院謝世楞院士談起自己曾在英國某實驗室整整呆了半年,那個地方是個大池子,可以模擬海水拍岸濺起的海浪。謝院士整天泡在“海浪”中,感受、尋找海浪拍打的規律,終於摸透了海浪的脾氣。通過大量實驗計算,得到了世界公認的減少拍打在碼頭上海浪衝擊力的科學公式。
常說“口說無憑”,口述檔案來自主觀記憶,其可信度有多少?實際上,口述檔案作爲檔案家族的“成員”,一樣要經得住歷史的考驗。 “由於年代較久,親歷者當時又都處於某種特定的情緒中,細節之處難免記不清楚。”徵集人員便是歷史的“把關人”。要熟悉歷史,採訪前要花費大量時間進行案頭準備,對受訪者的個人情況、經歷乃至性格等都作了解,還要查證大量文獻檔案加以互證。特別是一些歷史事件關鍵性的時間、地點,要和之後講述人所述的相印證。而且將同一歷史事件的多位講述人口述的歷史互相印證,確保口述內容的真實準確。
口述的空間:專業攝影棚配特色場景
口述檔案是如何錄製拍攝的呢?“我們有一整套專業的口述檔案徵集流程,錄製拍攝環節更不例外,還專門搭建了一座攝影棚。”在這間攝影棚,徵集人員就坐在講述人對面,面對面採訪、交流、傾聽。
影棚佈置的內景也頗具特色。“都是自己動手做。比如在對楊福蒼、宋明江、于振起等13位從天津走出的共和國大使進行採訪時,專門製作了拉伸幕布,把地圖貼上去,作爲採訪對象的背景。”當聚光燈亮起,講述人的聲音緩緩響起,對於徵集人員來說,每次都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
有的講述人能就徵集者的提問滔滔不絕地展開敘述;還有一些講述人,雖然親歷了一些重大事件,但不是很健談。有的老人年齡較大,面對攝像頭時稍帶緊張,甚至講了枝節的,漏了關鍵的,講話凌亂沒有系統的,以及片面主觀、情緒化等問題都可能存在。“其實老人們都很想傾訴,有着懷舊心理。我們就得講點提問藝術。口述檔案更強調傾聽,但也需要通過巧妙的引導,將口述人的情緒充分調動起來,在最短的時間裏將他們帶入最佳的談話狀態中。”
口述的特色:“大笑”“哽咽”萬種情緒都收入
閱讀書面文字形式的檔案時,你會了解到上面所記錄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等信息,但卻無法根據這些文字勾勒出事件的經歷者,在事件發生時的心情、感受,因此它是冰冷的。但你在聽“口述檔案”時,卻會直接感受到講述人曾經的火熱激情。
“很多老人談起自己的過去歲月時,彷彿重回當年,難免會激動,觸景生情之時,有的老人還會幾度哽咽。可以說口述檔案不可避免地融入了個人的情感,飽含着老人對那段往事的刻骨銘心之情。”徵集人員會準確地將“大笑”“哽咽”這樣的情緒表達全部細緻地記錄下來。在後期整理時,也會保持其語言風格的口語化,最大限度地保持受訪者原始情節,甚至包括寒暄、重複、咳嗽。這樣,才能喚起人們對歷史的情感共鳴。在天津度過童年的美國人布勞奇的口述檔案,他言語中時常表露出的“天津味兒”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老劉”(童年玩伴的名字)、“玩兒”等詞語的發音,讓人感到親切又熟悉。
口述的遺憾:一位老人逝去就帶走了一段歷史
口述檔案的徵集者不是醫生,從事的卻是搶救性工作。“我們越來越感到:做口述檔案,就像和時間賽跑。”徵集接收部副主任蒙秀芳向記者這樣表示。在他們進行兩院院士、在津歸僑、藝術名家等檔案的徵集時,口述歷史的受訪人平均年齡在80歲以上。這些當年的親歷者很多人身體都不好,如果採訪不及時,親歷者腦海中的見聞內幕就會隨他們的離去而消失,一些傳奇歷史會因此消散。“一位老人走了,就帶走了一段歷史。”
歷史見證者的辭世,這是讓他們最遺憾的事。“2011年12月,聽說南開大學老校長母國光院士想到市檔案館來看看的消息,我們立即決定採訪這位老人,並徵得同意。這一次我們採集到了90分鐘的珍貴檔案。沒想到轉年4月,母國光院士就永遠地離開了。”徵集人員在談及這些時很傷感——“還有一次,我們在準備採訪一位老院士的時候,卻得知了他去世的消息。”
爲子孫後代留一座聲色天津
“天津有自己獨特的時代留聲和容貌。比如,老天津的傳統叫賣聲,老茶館的相聲、大鼓……這應是一部令人回味的,能夠打動人心的老天津的風情交響。”本市檔案部門正通過搜尋天津城市發展的聲音軌跡,記錄天津的文化音響等,留存一個聲色天津。今年,市檔案館已啓動天津方言語音建檔工程,開始記錄天津的聲音。
“新建的每座建築都見證着這座城市的發展,爲每個重點工程建的檔案‘家譜’,其中工地的打樁聲、喬遷新居的市民喜悅的說話聲,都是歸檔的內容。再如奧運盛會期間,徵集的衆多‘奧運’留聲,甚至包括一場在水滴舉辦球賽的錄像及賽場的歡呼聲。很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走進市檔案館,口述記錄下即將失傳的手藝、絕活兒。”在徵集人員的描述裏,沒有這些音像,這些天津曾經的輝煌,也許就此歸爲歷史的塵埃了。
這些口述檔案一式三份,被保存在市檔案館恆溫恆溼、防光防壓的特殊載體檔案庫裏,天津的聲音在歷史長河中將永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