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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期間,一些放生團體紛紛組織活動,放生以圖『積德』。他們沒有想到,自己的善心卻造成了他人的困擾甚至威脅到他人的安全。北京晨報記者通過調查發現,為了迎合放生者的需求,一個放生利益鏈已悄然形成,讓不少人從中牟利。像是烏龜、魚類、鳥類甚至是蛇等生物都成了販賣者從放生者處牟取暴利的工具。
不當放生屢屢造成困擾
放生,是指把捉住的野生動物放掉,特指信佛的人為發善心、積陰德而把別人捉住的活鳥、活魚等買來放掉。但是,最近一些地方放生毒蛇的不當,卻讓人感到不寒而栗。
案例一:
女子放生大量毒蛇市民驚慌
前些日子,『放生』一詞成了網友討論的熱點,一條在深圳放生毒蛇猛獸的微博引發熱議。微博中,一名為『朗卡卓瑪』的網友在8月14日發微博放生圖,圖中可見一女子將一個裝有貌似眼鏡蛇、響尾蛇等毒蛇的袋子打開,然後倒進竹林當中。微博正文寫道:『放生之蛇篇,要贊贊我們這位美女師兄,有毒的蛇都是她放的,這勇氣』,後面還加了大拇指的圖標來點贊。
這條微博被網友瘋狂轉發,不少網友怒斥其『放生無下限』,並對放生毒蛇可能帶來的後果不寒而栗,『把毒蛇這麼集中放生,要是咬到其他人怎麼辦?』更有網友稱:『試想一下,如果去公園游玩或散步的居民不幸遭遇放生的毒蛇……這到底是積德還是造孽?!』記者還發現,『朗卡卓瑪』的微博主頁上還顯示,她曾於7月14日放生了其他多種野生動物,其中一條微博中寫道:『果子狸、鷹、山豬、狐狸、狼、銀猁!像解救個野生動物園似的,快回家吧!』這條微博同樣引起網友質疑。不少網友評論稱:『這麼多物種能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的放生嗎?這樣放生外來物種有可能給當地生物圈造成毀滅的結果』。迫於壓力,博主隨後將多條微博刪除,且改了名。
案例二:
放生毒蛇游走工地咬傷工人
日前,北京發生的一起毒蛇傷人事件恰恰證明網友的擔心並非多餘。張海翔是一名電梯安裝工人,事發當天,他在昌平區興壽鎮靜之湖度假村一棟在建別墅內值夜班。熟睡中的他被一條蛇咬傷右臂和左手,被咬後手臂和手很快腫起來,並且開始發紫。張海翔大叫後被工友發現,送去304醫院救治。幸好就醫及時,張海翔並無生命危險。
『一看就是毒蛇,蛇皮上都是花紋,大概有40厘米長,牙有半厘米長,看著特嚇人。咬了人後躲在床上,被我們抓到打死了。』隨後趕到的昌平區林業局工作人員判斷該蛇為有毒的蝮蛇。事後,記者采訪到張海翔的工友許旺財,他介紹,在工地乾活的這幾個月已經見到四五條長相相似的蛇, 『我們特納悶,以前都沒見過這種蛇,哪來的啊?後來聽旁邊村民說,幾天前有一批人來這邊放生,幾袋子的蛇都被放生在了我們工地邊上的樹林子裡,估計就是那批蛇。』工人的這一猜測也得到林業局的工作人員認可,『這種蝮蛇分布在北京山區,按說是不應該出現在當地,如果是在短時間內見到多條,那麼很有可能是被在這裡放生的。』
著名景點成放生熱地
北京晨報記者從一些『放生資深人士』處了解到,香山、八大處、紫竹院等游玩景點已成放生聖地。放生所用的鳥類在花鳥魚蟲市場就能輕易買到,而原本在市面上出售的蛇已因嚴打銷聲匿跡。
麻雀慌亂在籠中亂撞
『麻雀放生了啊,積德行善啦。』路邊擺放著一排排裝著麻雀、喜鵲等小鳥的小籠子,許多攤主沿街向路人叫賣,這就是八大處進去入口處一個『景點』,記者跟隨『放生資深人士』毛先生置身其中。『中秋節了,買幾十只鳥放生,可以積功德。』一小販連忙將籠子拎起來向毛先生兜售,只見小小一只鳥籠中密密麻麻地塞著十來只小麻雀,麻雀慌亂地『喳喳』叫著,不時向籠子上撞去。小販介紹,這一籠麻雀10只150元,喜鵲、白頭鵯等鳥比較貴,多在六七十元一只。
『一般人都是買麻雀,價錢便宜而且數量多。放生就是求內心平靜的,不在於品種貴賤。』毛先生向記者介紹,放生也講究時間,他所在的放生組織就是每月的初一、十五,還有逢年過節定期組織來此放生,『放生的動物多以鳥類為主,也買過蛇,但數量比較少』。
不僅如此,記者發現,像後海、紫竹院、玉淵潭等市內景區也是放生者的聚集地。在這些公園內組織的放生活動基本以放生魚類為主。『我們都是帶著魚到公園裡的湖裡放生。』放生人『歡歡』告訴記者,她每月參加4次放生活動,多以在玉淵潭放生魚類為主,『經常能遇到其他放生的隊伍』。
攤主從鳥販手中收購
這麼多放生的動物,是從何而來?北京晨報記者近日走訪市內多家花鳥魚蟲市場,在位於車道溝的官園花鳥魚蟲市場內,一售鳥攤位雖未擺放『放生』招牌,但當記者提出有放生意願時,店鋪老板卻熱情地把記者引進屋,『我們這裡有專門的放生鳥,你要多少?』他推薦麻雀、喜鵲等常見品種,並表示絕對野生且供貨沒有問題。
采訪中,偶遇一中年女子來買鳥,自稱也是放生祈福所用。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女子花100元買了30只麻雀。為了取得記者信任,店主還拿出『賬本』,只見上面記載,僅6月他就賣出將近6000只鳥,其中以麻雀居多,其中還不乏貓頭鷹、燕隼等國家保護動物。
『放生熱寵』毒蛇市面上難見到
毒蛇是否真成放生組織的『熱寵』?記者走訪發現,原本在賣觀賞魚攤位就能見到的蛇如今難見蹤影,玉泉營花卉市場內的一攤主表示,『以前蛇都是放在明面上賣,但現在查得嚴,根本沒有賣的。我們的營業范圍裡確實也沒有蛇。』官園花鳥魚蟲市場內倒是有玉米蛇、王錦蛇、球蟒等無毒蛇類銷售,不過均為『寵物蛇』、 『玩具蛇』,『很多人獵奇,喜歡養蛇,放生用的毒蛇我們這裡沒有。』一賣家介紹道。而工商部門表示,目前北京沒有批准一家商戶銷售蛇,所以在市面上出售蛇類均屬違法。
放生鳥多從公園抓捕
據曾經以『倒鳥』為生的張先生坦言,這些年隨著放生人群越來越多,鳥的價格漲了很多,其中利潤『大得很』,『2009年,一只麻雀只能賣八九毛錢,逢年過節最高也就賣1.2元,到了2013年,一只麻雀就賣2元了,現在零售價基本在3、4元』。張先生說,北京市內零售的鳥基本都是一些人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天壇公園等公園內撒網捕獲,『不過這路貨源很少,畢竟數量有限,而且冬天淡季收獲很少』。
他告訴記者,其實貨源更多是』循環使用『,『那些在八大處放生的人可能不知道,他們前腳剛放生,後腳這些鳥很快就又落入鳥販手中,這鳥暈頭暈腦還沒飛起來呢,就又被鳥網粘住了,被抓來後再次出售,有的鳥能被反復抓三四次。』張先生稱,在旺季一個月靠賣鳥至少能夠掙上萬元。 『現在放生已經昇級為產業化,有人買,就有人抓有人賣。但這點,那些只圖一時放生痛快的人是不會想到的』。
放生毒蛇可送貨上門
既然在市面上難以見到毒蛇出售,那麼放生人又是從哪裡買來這麼多毒蛇的呢?放生人『歡歡』告訴記者,她放生的蛇都是從網上買來的。『舟山眼鏡蛇、竹葉青、蘄春尖吻蝮,還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蛇在網上都有賣的,我們就在網上下單訂貨,很方便』。
記者嘗試在網上搜索『毒蛇、放生、出售』等字眼,果然出現上千條結果,賣家主要集中在北京、江西、湖南、湖北及山東等地。讓人奇怪的是,這些毒蛇在商品名稱中都被標注上『寵物』的字眼。在一家店中,銀環蛇、蝮蛇等十餘種劇毒蛇均有銷售,店主道出端倪,『要是不帶著寵物的字眼,很快就會被網站封殺』,因為實體店和網店都不允許出售毒蛇,所以只能『耍點小聰明』。記者發現,這些毒蛇的售價普遍在百元以上,一條短尾蝮售價大約為100元,較為常見的尖吻蝮、眼鏡蛇通常為300元左右,西部菱斑響尾蛇售價則在2000元左右。
雖然網頁顯示銷售情況一般,但店家笑言,『我們的很多銷售記錄都不顯示,如果量大的話,還可以網銀轉賬。』記者稱要放生所用,需要100元的毒蛇100條,店主主動提出可以打八折。『給我們地址,我們可以在你們放生當天送貨上門。』店主稱有實體店在海淀區上清橋,不過拒絕了記者上門提貨的要求,『你要是不放心貨到付款也行。』
為積德還是為撈金?
在走訪中,北京晨報記者了解到,目前北京市有大大小小上百個放生小組,一些成員相對穩定的放生小組,組織活動時往往通過短信或QQ群通知,放生後還會把活動現場和心得放到網站論壇等處。一些積極的放生組織幾乎每周都有活動,每次都有數十人參加,而個別組織者在這大大小小的活動中也『撈金』不少。
記者從一名法號叫作『順延』的放生人處了解到,他曾經參加過一個放生組織,後來發現組織者竟然是一個鳥販。『我們在香山放生的時候看到那個組織者的孩子從車裡把鳥拿出來給他,我在網上一查纔發現,他其實就是一個鳥販。』記者通過他給的QQ號找到這名組織者,對方自稱身在某地方放生協會,法號常願,經常參加並鼓勵大家放生。『我這裡有鳥、魚、龜,還有蛇,你要的話,我可以在活動的時候給你送去北京,回頭給你介紹到更多的放生組織裡。』據他稱,自己倒賣用於放生的動物每月也能收入過萬元,『我也是本著善心,掙錢買更多的動物放生啊。』
業內說法
專家:
盲目放生等於殺生
北京野生動物保護協會的田主任告訴記者,隨意的放生,是對動物的不負責任。『未經科學論證的無序放生可能導致兩種現象,一種是外來物種沒有天敵,大量地繁殖後對當地的生態環境造成破壞。在廣西柳州河道曾經出現的食人魚,導致兩人被咬傷。後來證實這些魚就是市民從商販處買來放生的』。至於蛇,他稱更加不適合隨意放生,『尤其是毒蛇,對人的生命安全會造成威脅,也會造成恐慌』。
『另一種結果是放生動物到野外難以生存,是一種變相的殺生。而且很多動物被隨意放生在不適合的環境中,很容易死亡。』對於有人拿動物放生牟利一事,他表示:『放生本是善事,怎麼能牽扯到利益?通過捕捉來達到放生的目的顯然不當。』
公安:
放生需要行政審批
記者從北京市森林公安局工作人員處了解到,我國相關法律對放生這一行為已有規定。《陸生野生動物保護實施條例》規定,從國外或外省、自治區、直轄市引進野生動物,需放生的,應向所在省、自治區、直轄市人民政府林業行政主管部門提出申請,經科學論證、審批後纔可放生。比如,放生國家一級、二級保護動物,要分別到國家級主管部門和省級主管部門報批。
工作人員表示,一旦有市民發現有人捕殺、銷售和食用麻雀的行為,都可撥打北京市林業局舉報電話舉報。
律師:
放生容易監管難
北京道觀律師事務所的吳立宏律師表示,『對放生的規定,在實際操作上有一定的困難,放生者往往選擇較為偏遠的地方放生且結束後會立即離開,等到主管部門發現時已難以找到放生者。這樣一來,教育、處罰就有很大的難度。現在只能依據相關法律法規,依賴公安部門和野生動物保護部門加強監管。同時健全相關法律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