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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預告,沒有通知,北京時間5日晚間,中國中醫科學院中藥研究所研究員屠呦呦在家中通過電視得知自己摘取諾獎的消息。6日上午,一直不願接受採訪的屠呦呦終於把記者請進家門,但一再強調“也沒什麼好講的”。從5日晚間獲獎消息傳來,屠呦呦家中的電話就響個不停,祝賀的、採訪的,她的老伴兒李廷釗一邊幫着招呼記者落座,一邊忙不迭地接着持續響起的電話。
“作爲一名科學工作者獲得諾貝爾獎是個很高的榮譽。青蒿素研究獲獎是當年研究團隊集體攻關的結果,是中國科學家集體的榮譽,也標誌中醫研究科學得到國際科學界的高度關注和認可,這是中國的驕傲,也是中國科學家的驕傲。”這段獲獎感言,屠呦呦寫在一張紙上,一字一句地向記者念出來。她的聲音清脆,口音夾帶着濃濃的寧波味道。
我確實沒什麼好講的
科研成果是團隊成績
秋日的陽光透過陽臺照進客廳,把米黃色的沙發照得很亮。年過八旬的屠呦呦身着紫紅色飄帶領襯衫,外披一件駝色勾花針織開衫,整潔利落的捲髮全部梳向腦後。由於聽力原因,她向記者的方向前傾身體,專注地望着記者的眼睛。
“我確實沒什麼好講的,科研成果是團隊成績,我個人的情況在這兩本書裏都講得很清楚了。”與前晚記者在電話中溝通的情況一樣,沒說兩句,屠呦呦又開始迴避談及自己。
茶几上,放着屠呦呦向記者推薦的兩本書,一本是化學工業出版社出版的《青蒿及青蒿素類藥物》,另一本是《20世紀中國知名科學家學術成就概覽》。前者是她學術研究常用,厚厚的卷冊已被翻得起了毛邊;後者剛剛從櫃子中取出,藏青色的皮質封面蒙了薄薄的塵。
“當年,全世界都面臨着這樣一個重大課題,必須要有新的抗瘧新藥來解決老藥的抗藥性問題,國內外做了大量工作都沒有滿意成果。”回憶與青蒿素的第一次接觸,屠呦呦的眼神清亮,語氣中不乏興奮和自豪:“文化大革命什麼都停滯了,科研攻關的難度相當高,我是北醫藥學系(現爲北大醫學部)的,又到中醫研究院學習,但是做來做去很難,後來通過系統查閱古代文獻,發現了重新提取青蒿素的辦法。”
爲了確保藥物安全
大家都願意試毒
上世紀60年代,引發瘧疾的寄生蟲——瘧原蟲對當時常用的奎寧類藥物已經產生了抗藥性。1967年5月23日我國啓動“523”項目,動員全國60多個單位的500名科研人員,同心協力,尋找新的抗瘧疾的藥物。
由於文化大革命的原因,相關領域的學術權威統統靠邊站,時年39歲的屠呦呦臨急受命,成爲課題攻關的組長。
當時,青蒿素的提取仍是一個世界公認的難題,從蒿族植物的品種選擇到提取部位的去留存廢,從浸泡液體的嘗試篩選到提取方法的反覆摸索,屠呦呦和她年輕的同事們熬過了無數個不眠之夜,體會過無數次碰壁挫折。
屠呦呦和李廷釗是中學同窗,1963年結婚,育有兩女。1969年屠呦呦加入“523”項目時,在冶金行業工作的李廷釗也同樣忙碌,爲了不影響工作,他們咬牙把不到4歲的大女兒送到別人家寄住,把尚在襁褓中的小女兒送回寧波老家。
“大女兒當時接回來的時候都不願叫爸媽,小女兒更是前兩年才把戶口從寧波遷回北京。”李廷釗說。
情非得已。對於今天家中擺滿女兒和外孫女照片的屠呦呦而言,當年的她別無選擇,因爲青蒿素就是黨和國家賦予她的使命。
此前,中美兩國的抗瘧研究已經經歷多次失敗。美國篩選了近30萬個化合物而沒有結果;中國在1967年組織了全國7省市開展了包括中草藥在內的抗瘧疾藥研究,先後篩選化合物及中草藥達4萬多種,也沒有取得陽性結果。屠呦呦和同事們通過翻閱中醫藥典籍、尋訪民間醫生,蒐集了包括青蒿在內的600多種可能對瘧疾治療有效果的中藥藥方,對其中200多種中草藥380多種提取物進行篩查,用老鼠做試驗,但沒有發現有效結果。
“後來,我想到可能是因爲在加熱的過程中,破壞了青蒿里面的有效成分,於是改爲用乙醚提取。那時藥廠都停工,只能用土辦法,我們把青蒿買來先泡,然後把葉子包起來用乙醚泡,直到第191次實驗,我們才真正發現了有效成分,經過實驗,用乙醚製取的提取物,對鼠虐猴虐的抑制率達到了100%。爲了確保安全,我們試到自己身上,大家都願意試毒。”屠呦呦說。
當時,在青蒿素動物實驗時,曾出現過性轉氨酶升高等現象。她的老伴李廷釗至今都記得,那段時間她每天回家一身的酒精味,自己親自服藥試驗,導致肝中毒。老伴兒李廷釗悄悄爲屠呦呦遞上一杯水:“我心疼她也支持她,那個年代很多人都這樣,她從沒想得到這些榮譽。”
希望有新的激勵機制
讓中醫藥產生更多成果
今天,榮譽來了,屠呦呦格外懷念當年並肩奮鬥的戰友,也更加驕傲於當年“523”項目創下的紀錄:1972年3月,屠呦呦在南京召開的“523”項目工作會議上報告了實驗結果;1973年初,北京中藥研究所拿到青蒿結晶。隨後,青蒿結晶的抗瘧功效在其他地區得到證實。“523”項目辦公室將青蒿結晶物命名爲青蒿素,作爲新藥進行研發。幾年後,有機化學家完成了結構測定;1984年,科學家們終於實現了青蒿素的人工合成。
“沒有待過實驗室的人不會明白,成百上千次反覆的嘗試有多麼枯燥、寂寞,沒有非凡的毅力,不可能戰勝那些失敗的恐懼和迷茫,不可能獲得真正的成果。”清華大學經濟研究所博士後卜鵬濱說。
2002年,卜鵬濱在中國中醫科學院中藥研究所中藥化學研究室攻讀碩士學位。據他回憶,那時候,儘管屠老師已經退休,身體也不太好,但在實驗室經常可以看到她,她特別願意和年輕人交流。
“獲不獲獎對我來說不那麼重要,但是獲獎也證明我們的中醫藥寶庫非常豐富,但並不是借來拿來就能用。像青蒿素這樣的研究成果來之不易,我們還應該繼續努力。”屠呦呦說。
因爲身體原因,一個小時的採訪過後,屠呦呦面色有些疲倦,但只要提到青蒿素這個字眼,她全然不顧老伴兒的提醒,滔滔不絕,如數家珍。
“因爲做了一輩子,希望青蒿素能夠物盡其用,也希望有新的激勵機制,讓中醫藥產生更多有價值的成果,更好地發揮護佑人類健康的作用。”青蒿素,用去了屠呦呦大半生時間,她卻依然癡迷於此,未曾停歇。她說,“榮譽多了,責任更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揭祕
屠呦呦諾獎推薦人連續5年推薦她
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從不公佈誰是推薦人,但新華社記者5日在採訪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科學家的過程中,意外得知今年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屠呦呦的推薦者——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路易斯·米勒,而且這位知名瘧疾研究專家從2010年就開始年年向評委會推薦屠呦呦。
米勒同一實驗室同事、屠呦呦諾獎另一名推手、美國國家衛生研究院資深研究員蘇新專講述了事件的前因後果。
“2007年,我們到上海去開一個瘧疾與傳染媒介會議,會上米勒就問在場的人,誰知道青蒿素到底是誰發現的?怎麼發現的?在場的人都不知道,”蘇新專對新華社記者說,“米勒一直關注這個問題。有一天,我們在吃中午飯時聊天,就說這個事件確實很重要,應該去提個什麼獎。我當時就跟他說,可以考慮提一下諾貝爾獎。他說,可以。”
作爲美國國家科學院院士,米勒每年都從諾貝爾獎評委會收到推薦表格。但推誰呢?作爲懂中文的華人科學家,蘇新專的任務就是幫他找到可以推薦的人選。蘇新專對廣州中醫藥大學教授李國橋的瘧疾臨牀研究工作比較熟悉,從屠呦呦那裏獲得當年“523”計劃的一些資料,又到北京見了一些“523”計劃參與者,最終決定就推屠呦呦。
“2010年,我們推薦了諾貝爾獎後,又推薦了拉斯克獎,諾貝爾獎沒有消息,但拉斯克獎很快就有迴應,表示很感興趣,馬來有人過來(瞭解情況),他們有個臨牀獎,我們推薦了她和李國橋,”蘇新專說。拉斯克獎素有諾貝爾獎風向標的說法,2011年屠呦呦獲獎後,曾引起國內轟動。
同時讓屠呦呦廣爲人知的,是米勒和蘇新專爲配合拉斯克獎寫的一篇文章《青蒿素:源自中草藥園的發現》,這篇文章發表在著名的《細胞》雜誌上。
“這篇文章是至關重要的。爲什麼呢,因爲人家(西方人以前)都不怎麼關注這個事件,這個文章是跟拉斯克獎配合的,拉斯克獎是生物學界裏很重要的獎項,《細胞》雜誌的影響力非常大,連在一起就引起了關注,”他說。
米勒是蘇新專實驗室以前的老闆,現在已經退了下來,但仍在做研究。蘇新專說,米勒人在歐洲,幾個月前評委會還讓米勒寫過屠呦呦的專家報告,這個報告是他幫助組織、撰寫的。
記者給米勒發去採訪電子郵件,但沒有迴應。但蘇新專說,米勒對推薦屠呦呦“非常熱心”,年年推,主要是他在推。新華國際記者林小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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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加拿大科學家分享諾貝爾物理學獎
因“探祕宇宙”研究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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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身人”也有質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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