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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山東濰坊市寒亭區政府被推上輿論的風口浪尖,風波源於區政府所發的一份紅頭文件,文件要求副科級以上幹部必須替開發商賣房。3月30日,此事經媒體披露後,迫於輿論壓力,寒亭區政府停止執行幹部賣房的文件。
無法挽回的政府形象“3月30日媒體報道了此事後,區政府就發通知停止讓幹部賣房了!”3月31日,寒亭區政府新聞中心的工作人員對時代週報記者說。
在該區政府網站上,記者看到這份通知寫道:經區委、區政府研究決定,寒政發[2009]3號文件《關於促進房地產業加快發展的意見》第三條中“全區副科級及以上現職幹部,每人至少銷售一套住房,完不成的,按比例從所在單位已認定的全年招商引資額中扣減”的規定,從即日起停止執行。
寒亭區政府新聞中心的工作人員對時代週報記者說,區政府的主要財政收入靠的是工業經濟,但工業經濟在金融危機下受到了很大沖擊,因此區政府就希望提振樓市來增加財政收入,讓幹部賣房不存在“高壓”,只是從中引薦,房子賣出去幹部不拿好處。
但據瞭解,這個不拿“好處”的硬性“政治任務”,讓當地很多幹部感到苦不堪言,怨聲一片。有部門甚至出臺“高壓政策”:工作可以放一放,但賣房任務不能放,任務完不成的扣罰工資。
這份讓幹部賣房的通知於2009年1月份下發。接到紅頭文件之後,一些幹部動用了各種關係完成了賣房任務,但是依然有很多幹部在爲完不成賣房任務發愁。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幹部說,自從文件下發以來,許多機關幹部無心工作,整天都在想辦法賣房子,可現在房地產市場低迷,賣給誰?
一位副科級幹部反映,單位要求推銷不出去就自己買,但幾年前寒亭區就建了一個機關小區,很多部門都給幹部職工蓋了住宅樓,幾乎所有的副科級以上幹部都有住房,沒必要再買一套;另外買一套房至少需要20萬元,個人就是想買一般也買不起。面對剛性的賣房任務,爲了不影響本單位在區裏的考覈,一些強勢部門甚至考慮在屬下幹部實在完不成任務的情況下,由單位出資購買。
各方反應 文林峯(建設部政策研究中心處長) 政府賣房治標不治本寒亭區政府讓幹部賣房子,如果不是讓大家買指定項目,說明並不涉及政府和開發商的利益關係。只能說明該政府太希望通過復甦房地產市場拉動地方經濟。
不但寒亭如此,在對一些城市的調查中,很多地方政府也有同感。因爲房地產是關聯度非常大的行業,能帶動相當一批行業和產業的發展,房市蕭條時,相關行業受到影響較大,政府不僅不能賣地掙錢,連企業稅收也收不上來,地方財政收入自然受到影響。日子過不下去了,想出這麼個違背市場經濟,違背消費者意願,有違政府職責的文件來,而且治標不治本。
“給開發商賣房,濰坊寒亭區是敢於第一個吃螃蟹的政府,我覺得這是個善意之舉,應該鼓勵。”杜猛說。因爲開發商也是納稅人,也能促進就業,房市銷售額提高,地方財政收入也會增加,對政府發展地方經濟是有好處的。且不說政府幫開發商賣房子取得的成效如何,這畢竟是政府在幫企業解決難題上邁出了第一步。
官員賣房背後的權力關係 郭巍青中山大學行政管理學院教授山東濰坊市寒亭區以發出政府紅頭文件的方式,規定副科級以上的幹部,要爲本區的房地產項目賣房。此事被媒體披露後,引發網上網下議論如潮。即便大家早已習慣了時時處處都必然有政府那隻看得見的巨手,還是覺得,官員兼做房產推銷員,實在是想象力了得,令人噴飯。
直接驅使官員吆喝賣房,表明政府大包大攬。而政府能夠大包大攬,是因爲政府有無限權力。不論此事具體進展如何,它無非再次暴露了一樁公開的祕密。這就是,我們的經濟並不是常態意義上的市場經濟,而是權力加市場的經濟。也可以叫做,權力爲體,市場爲用。
仔細分析這一案例不難看出,政府所擁有的權力,以及權力的運用方式,至少包括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政府擁有直接干預經濟的權力。很多人聽慣了“以經濟建設爲中心”的口號,會覺得這並不稀奇。但是,從比較的角度來看,政府的經濟權力廣大無邊,只能算我們的特色,而不是常規。美國最大的保險公司AID對於這次金融危機負有直接責任,但是,它的高管們依然從“救災款”中支取鉅額獎金。美國總統奧巴馬對此十分憤怒,但是,他也不能修改法律以及法律保護的契約,只能通過國會去“戰鬥”。然而在我們這裏,即便區一級政府,也有隨時規劃、調整企業行爲的權力。權力如此巨大而直接,好壞先不論,都意味着,凡要預測市場動向,例如房地產的價格,必須先知道權力的偏好與利益。
其次,政府對於自己的僱員即公務員,擁有無限的調遣和支配的權力。房地產不景氣了,直接把官員推到一線去賣房,這隻能說明,官員的工作職能並沒有專業和法定的劃分與保障,而是可以根據“中心任務”隨時變動的。官員也有苦衷,可堪同情。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問題在於,被任意對待的人,也會任意對待別人。一級傳一級,總的結果是加大權力,尤其是加大權力的任意性。
再次,政府有隨時發明和創造獎懲標準的權力。給所有的部門加上招商引資的指標與額度,這是從沿海到內地輾轉流傳爲時已久的政府發明。到了濰坊,這種指標又與賣出多少房子掛上鉤,等於不用任何投入,憑空又多出一套獎懲措施。只是不知道,中間的利益最終落到哪裏,複雜的鏈條又會在哪個環節上崩裂?
有以上三種權力,政府行爲就會表現得雄心勃勃,但是,權力越大,複雜性越大,各種不可控的因素出現的機率也就越大。這時候,政府還有一種權力,就是堅壁清野、隨時隱身的權力。
濰坊市寒亭區讓幹部賣房的文件被披露後,輿論一片譁然,唯獨沒有當事者的聲音。點擊濰坊市政府網和寒亭區政府網,上面沒有任何一句話提到這件事情,似乎它根本沒有發生過。媒體上提到的那份文件(寒政發【2009】3號),無法在網上查到。事實上,相關欄目中最新的文件也是2008年的,此後便是空白,彷彿2009年以來區政府沒有做過任何決定。
不過,在寒亭區房產局的欄目裏,還是看到了這一段話:“……今年以來,區委區政府出臺了促進房地產業發展的優惠政策,房產銷售逐步回暖,各開發商抓住當前有利時機,項目建設進度不斷加快。”這留下了那隻“看得見的手”清晰的指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