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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2007年我省各大媒體報道的變性人曉志到本報報道的欲賣器官變身女人的小冬,一個特殊的羣體逐漸進入公衆的視線——他們身心不統一,有着男兒身女兒心,或是女兒身男兒心,並有着強烈變換性別的願望,他們被稱爲易性癖。近日,記者通過了解多個易性癖者和多位權威專家,走近這個特殊的羣體。
最新發現
美國人類基因組研究發現,按基因排列人類應分爲8種性別,而目前通用的“男”“女”是一種過於簡單的“二元”分類。這意味着從科學的角度肯定了變性人羣存在的合理性。因此,公衆將變性視爲“不良癖好”、“性疾病”、“性變態”等,是對變性者的一種歧視和傷害。
變性副作用
變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傳統家庭角色、社會倫理的一種衝擊。如變性後,這部分人不再具備生育能力,如果隱瞞自己變性事實,與他人結婚,對其配偶和家人是一種傷害。同時,變性人通常都需要進行外科手術、激素治療和心理治療,也難免造成對他們自身健康和未來生活的負面影響。
我省男變女第一人
要介紹易性癖,不得不提曉志——我省由男變女的第一人。
曉志從小喜穿男裝,厭惡自己的男性性徵。手術前,他就試圖以女性形象示人,陌生人都認爲他是個女人。他只有偶爾在家裏纔會換上昔日的男裝。
2007年9月28日,曉志接受了變性手術。手術後半年多,曉志一直未工作,在家康復,在心理上調整自己,適應真正的女子生活。曉志對自己的女子身份很滿意,因爲一直是以女裝出入,周圍的家人朋友也沒對手術後的曉志有什麼非議。
曉志自小喜歡唱歌,手術後,曉志和一位知名的聲樂老師學了一段時間的聲樂,她還到當地的夜總會唱歌。純正的女中音,修長的身材,嫵媚的蘭花指,烏黑的披肩發,曉志很享受自己新的生活。
愛情也在不經意之間降臨,曉志先後交了兩個男朋友,她說第一個男朋友很喜歡她,對她很好,男朋友不知道她做過變性手術,曉志在享受美好愛情的同時,卻承受着壓力,擔心男朋友知道自己變性的事實,她主動選擇了和男朋友分手。今年2月,曉志又認識了一個男孩,和男孩交往了2個多月,她仍沒有勇氣告訴男朋友她的過去。
今年4月中旬,曉志到哈爾濱醫大四院做複查,得知身體狀態都很正常之後,背上行囊踏上了去北京的路,她要到北京去尋找她的演唱夢想。
易性從幕後到臺前
像曉志一樣,我省還有一些人有強烈渴望通過手術改變自己性別的願望,這些人被統稱爲易性癖。
隨着媒體的報道,這個陌生的羣體逐漸出現在公衆的視線中,這個特殊的人羣也越來越多地被公衆所關注。
在醫學上,易性癖者的定義是他們從心理上否定自己的性別,認爲自己的性別與外生殖器的性別相反,而要求變換性別的人。易性癖者在人羣中佔有的比例爲幾十萬分之一。
目前,我省做過的變性手術不到10例。我省首例變性手術是由哈爾濱醫大一院在1996年聘請的北京專家爲一名女子做的變性手術。之後,2007年,哈爾濱醫大四院教授陳偉華爲曉志做了手術,目前,該院已爲4名易性癖者做了變性手術。在這4例變性手術中,有3人是由男變女,這也是易性癖人羣的一個特徵——男變女遠多於女變男,而小方(化名)則是一名由女變男的易性癖者,手術在哈醫大四院完成。
“第一次見到小方,無論從外表打扮,還是聽聲音,我絲毫沒看出小方是個女兒身。”爲小方做變性手術的哈醫大四院整形美容激光科主任醫師陳偉華說。
溝通後,陳偉華瞭解到,小方今年27歲,是一名教師。從小她性格就像男孩,比較民主的父母就按小方的意思打扮她,外人都以爲小方是男孩,之後,父母索性將戶口上小方的性別也寫成“男”,並搬離了原先的住址,來到我省,讓小方開始全新的男孩生活。
像正常男孩一樣,年少英俊的小方也有了心儀的女孩。爲了能與心愛的女孩白頭偕老,廝守終生。2008年,小方來到哈醫大四院,經過幾期的變性手術,變成了真正的男人。
易性癖的生存狀態
因有些“不男不女”的尷尬身份,易性癖在生活和工作中都很矛盾,並用道德、倫理約束自己,還會受到歧視、嘲諷,他們的心理一般都受着煎熬,並變得孤僻、迷茫,像曉志、小冬一樣,很多易性癖者都有過多次自殘、自殺的行爲。
現實生活痛苦不堪,易性癖者就在網絡上尋求幫助。在百度搜索欄,記者鍵入“易性癖”,搜索到的6.6萬個網頁,其中有易性癖自建的貼吧、QQ羣。在這裏,他們探討變性手術、互訴煩惱、展示真實的自我,尋求一種心理上的解脫。
像其他羣體一樣,易性癖這個羣體也有自己的一些特有語言。易性癖的英文翻譯爲“transsecual(性身相異的人)”,而“TS”是這個羣體的特有名稱,在拼音中“TS”分別是“天使”的第一個字母,所以有的人也管這個羣體叫做“天使”。其中,男變女的叫做“男易”或“男t”,女變男的叫做“女易”、“女t”或是“f2m(female to male女性變男性的英文)”。
記者加入一個叫做“TS”的QQ羣,這裏有近百名成員。羣裏大部分都是TS,以“男易”居多。這些“男易”在這裏都是以女性身份自居,給自己起女性化的名字,像“貴族公主”、“蝴蝶”、“玲玲”等,以尋求一種心理釋放。
羣管理者“娜娜莉”是一個“男易”,父母不理解他,他爲此自殺過。之後,他妹妹建了這個易性癖QQ羣,以期幫助哥哥走出心靈的陰霾。
在羣中,易性癖者說,即使變性了,別人也很難接受有一個這樣的“愛人”,所以,有的易性癖變性後,相互通婚,在羣中尋找自己的另一半。“男易”Ira說:“我是男易,想做女孩子,並一直在找女易和我結婚,我認爲男易和女易結婚,會很融洽,不會嫌棄對方,婚姻會長久。”
易性癖的兩種成因論
曉志說她從小就想當女孩,覺得當女孩子很好,本報曾報道的小冬也說,當他知道有手術可以讓自己變成女孩時,他就決定做一個女孩。
記者從幾個男易性癖者瞭解到,出生後,他們就認爲自己應該是女孩子,這種想法似乎是與生俱來的。
那麼,他們爲什麼想改變性別,易性癖究竟是怎麼形成的呢?對此,醫學界一直爭論不休,沒有定論。在衆多的說法中,“生物學說”和“環境學說”是最主要的兩種成因說法。
陳偉華說,“生物學說是指易性癖的形成與基因有關,在胚胎髮育早期,胎兒的染色體發育和性雄雌激素分泌不均衡所致”。這種學說認爲易性癖是由先天的基因決定的,但環境成因說卻更側重於“後天”——胎兒出生後,父母將男孩當女孩養,或是把女孩當男孩養,使孩子形成了與性別相反的性別認知。小剛(化名)就是一名“後天”易性癖者。
哈爾濱市第一專科醫院心理學教授張聰沛說,三年來,他接觸了很多易性癖者,小剛算是一個比較特殊的,他成爲易性癖和他的工作有關。
“小時候,小剛很正常,一直認可自己的男性身份。在髮廊工作6年多,小剛每天研究各種女孩的髮型,變換着爲女孩子做出各種漂亮的髮型,並以欣賞的眼光看待女性,他越來越覺得女孩很美,逐漸萌生讓自己成爲一個女孩子的想法。”張聰沛說。
張聰沛對小剛進行過爲期一年多的心理治療,正如醫學界認爲的那樣,心理治療並沒有對小剛起多大作用,收效甚微。最終,小剛父母同意讓小剛做變性手術。
身體易變,思想難變
迫切地想通過手術達到靈肉統一,這是易性癖者的一個共性。大多數易性癖者認爲只要心理性別和生理性別統一了,就不再會有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們,就不再每天聽到別人的諷刺,他們就可以輕鬆地生活了,但記者瞭解到實際上並不是“一變解千愁”。
記者從省衛生部門瞭解到,我國法律並沒有關於變性手術的具體規範,我省目前也沒有做變性手術的指定醫療機構。是否應該爲易性癖者做變性手術,應該由誰來做,社會各界目前對此沒有統一的認識,這就造成一些易性癖者爲了儘快改變自身,寧可在一些醫療水平不高的美容院等機構做手術,結果要承擔手術失敗的後果,生活更加痛苦,即使是手術成功,也不是“終生受益”。
TS羣主娜娜莉也想做變性手術,但他卻比大多數的“TS”理智得多。他說,手術並不是完美的,檔案、出身證明上曾標註的性別仍然是不可更改的,找工作、上學一樣會有人知道你是個變性人,一樣要面對別人的質疑和嘲弄。另外,手術後還需要服用激素以維持第二性徵,這是一筆不小的花銷,而且一些激素還會引發疾病。
變性不可逆,醫學界、心理學界對實施變性手術都非常慎重。在哈醫大四院,做手術需備齊公安、心理、精神衛生多個部門出具的包括無犯罪記錄、無精神疾病等的“八大證明”,還要經哈醫大四院相關專家組成的倫理委員會對手術人做綜合評估。如此繁瑣的手續表明醫學界對做一例變性手術的謹慎態度。
從2006年至今,張聰沛也接待過近百名易性癖者,絕大部分是想讓他在他們的變性手術的心理證明書上籤上“同意”字樣,但他只給一名易性癖者簽了字。他說:“在環境、條件和心理不成熟時,我不贊成易性癖者做變性手術,手術後,他們也會因身份而面對來自社會、家人、工作等各方面的壓力,仍然不會輕鬆地生活”。
曾從事過性社會學研究的黑龍江省社科院社會學所副所長、研究員王愛麗認爲,變性者是一種客觀存在,他們有追求身心統一的基本生存權利。其建議,相關部門應對實施變性手術的機構和變性手術程序進行法律規範,嚴格變性人的手術標準,嚴防出於牟取暴利的動機對不符合手術條件的人實行手術;相關部門應共同探討切實保證變性人配偶知情權的具體措施;醫學界有責任幫助那些先天性性結構不同於一般的人,不再讓他們感覺到自己可恥,努力營造公衆對變性人的尊重、理解和寬容的社會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