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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爸媽眼中,我是個挺沒用的人。自己老婆也管不了,自己孩子也抱不着。他們經常指着我說,真是白養你了,別人都是嫁女兒,我們等於是嫁兒子。
【開場白·麻木】
有句話叫做我們並不畏懼死,卻常常畏懼生。
大多數人都只能做到在大災大難時同仇敵愾、不分彼此,卻往往會在日常蠅頭小利的分割中爭個臉紅脖子粗。這就是人性。人性怕的並非大事當前,大事當前,我們都會被激發出平時沒有的潛能。只有在毫不起眼的小事上,在光榮榜上寫誰不寫誰上,在獎金的分配上,彩禮的多少上,選票的多寡上,只處分我卻不處分你上,讓人看到人性的灰暗底色,使人沒來由的丟了很多膜拜光明和美好的勇氣——爲一塊並不大的餅,爭個你死我活的事件還少嗎?可是話又說回來,尋常人窮盡一生,所能吞嚥的餅又能有多大呢?每次大災之後,人們常常自省要重新來過,但事過境遷,還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在糊塗混日子中等待下一次的“失去後方知珍惜”。
受訪者:周萌,男,80後,剛結婚沒幾年,前年做的爸爸,本來挺好的小家,卻由於丈母孃在這個家裏過多介入,而讓這份幸福蒙上灰塵。先是生完小孩不讓爺爺奶奶照看,孩子剛一出生就被丈母孃攬過去,連月子都在那邊坐,爺爺奶奶想要看孫子還得去周萌的丈母孃家;再就是丈母孃非讓外孫子管“姥姥姥爺”也叫“爺爺奶奶”。讓周萌鬱悶得不行。他老婆自打生完之後一直帶着孩子住孃家。周萌希望她能搬回來。老婆卻說讓婆婆帶孩子她不放心,後來有一次周萌爸媽在商場外面碰到親家正帶着孩子玩,聽到自己孫子衝着親家一口一個“奶奶”地叫,周萌媽當時臉都氣綠了……周萌夾在中間左右爲難,老婆也不高興,抱怨說“我爸媽給咱看孩子容易嗎?你爸媽憑什麼給他們甩臉子看”之類……
周萌的口述:
我在我爸媽眼中,是個挺沒用的人。自己老婆也管不了,自己孩子也抱不着。連帶着爸媽都跟着一塊生氣受罪。他們經常指着我說,真是白養你了。你看誰誰誰多能鎮得住媳婦兒,再瞧瞧你。每次他們這麼說,我都氣短。
自從我老婆生完孩子之後,就一直沒回我這邊,我週末會過那邊看她和孩子,平時就在我爸媽這邊蹭飯,完事自己回家睡覺。我老婆也樂得省心。兒子現在兩歲了,我老婆眼裏就只有這個小不點兒了。她工作也確實忙,她爸媽家離她單位比較近,之前需要回來給孩子餵奶,那邊確實比我媽這邊方便。這也都是實際問題。我跟我爸媽一說,我爸媽挺通情達理就答應了,但是背後,我媽還是沒少跟我爸嘀咕,覺得我媳婦兒都是在爲不回來找藉口。我爸有時抽冷子也會冒出一句,別人都是嫁女兒,咱家等於是嫁兒子。我只好開解老爸,姥姥姥爺願意看就讓他們看唄,您二老樂得清閒還不好嗎?再說,姥姥姥爺再怎麼受累,這孫子不也是您的嗎?您還有什麼心理不平衡的。
我這理論還真讓我爸心裏硝煙散盡。甚至還有點小得意,自己也叨叨,就是的,再怎麼着,那大孫子是我的,得姓我的姓,難道還能跟了旁人?
可是事不湊巧,“十一”的時候我媽跟我爸沒事出去瞎轉,結果在津樂匯外面碰到我丈母孃和老丈人了,帶着孩子正在那兒和幾個孩子玩呢。那些孩子也都是跟着大人一塊兒的。反正我爸媽一看還挺高興,想趕着過去說個話,“十一”長假我媳婦兒就歇一天,所以我媽只跟孩子呆了一天就又眼巴巴地看着我媳婦兒把孩子帶走了,正想得不行呢。可是剛走眼前就聽見孩子“奶奶、奶奶”的叫,把我媽給高興的,還以爲喊的是自己呢,再定睛一瞧不對,敢情孩子是在喊姥姥。然後姥姥又抱着孩子去找姥爺,嘴裏說着,寶寶,快叫爺爺,叫爺爺。
作爲孩子的親爺爺和親奶奶,我都能想到當時不定有多氣不打一處來。怎麼說呢?肯定是“鳩佔鵲巢”的感覺,被“以假亂真”了唄。於是我媽跺了跺腳一把把孩子搶過去說,大寶兒,我纔是你奶奶,這怎麼能亂叫呢?……
於是當天下午,我先被我媽叫回家裏訓斥。然後當天晚上,又被我媳婦兒召喚到我丈母孃家去捱罵。兩個老媽都在哭,我媳婦也哭,兩個老爹都在嘆氣,那天原本是我同學會,結果是球兒也沒打,飯也沒吃。
看着他們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樣子,我自己都想捶我自己兩下,你說這叫什麼事兒啊?本身我也不痛快,看着昔日同窗,一個個都活得活色生香的,只有我被浸泡在柴米油鹽裏,擡不起頭。你說我圖的是什麼呢?圍繞在我周圍的這些人,沒有一個對我滿意的。好像造成這一切,還都是我的錯。我爸媽指望我去管教我媳婦,順帶警告我老丈人和丈母孃;我媳婦兒則需要我在這種“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一定要站對隊伍,畢竟對孩子貢獻最大、付出最大的是姥姥、姥爺這邊而非奶奶爺爺那邊。不就是個稱呼嘛?至於嘛?我媳婦如是說,然後寄希望於我能對我父母進行一番抨擊。
我能抨擊誰?這家裏的每一個,誰不比我有理?誰不比我橫?包括將來長大的兒子,也指定比我地位高,現在這小子的地位就已經高得沒邊兒了。我本來準備了一肚子需要我媳婦改正的話,結果也說不出了。就是覺得挺沒勁的,特沒勁。在這種兩邊家裏的拉鋸戰中,我真的厭煩了。從開始討論結婚那天,就是這樣一個戰場的模式。孃家和婆家,好像真的是水火不相容。至於我老婆那邊,更是分毫不讓。現在她再生個兒子,就更覺得“母憑子貴”、“母儀天下”了。我媽那天說了,生兒子有什麼了不起的?誰不會生兒子啊。我當初要是不生兒子,她現在還沒老公了呢。我趕緊堵住我媽的嘴,我說娘我求求你了,你這話要是傳到她耳朵裏,又得惹不愉快,何必呢。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嗎?我媽不愛聽了。早知這兒子是給她生的,我還真就應該當初做流產把你流掉。
想起我媳婦兒剛傳出懷孕消息那會兒,我媽高興的。自己翻箱倒櫃找布料,縫小衣服小鞋子小被子,她內退多年在家,始終盼着我們趕緊要個孩子給她帶以解她晚年寂寞。誰又能想到在孩子的問題上我丈母孃捷足先登了呢?身爲剛退下來的老人,誰又不寂寞?看着粉雕玉琢的隔輩人,誰又能抑制得住自己的喜愛和寵溺?我其實都理解,但越理解,就越無奈,你說你站出來指摘誰?剛出生的小孩子,就像一個新開闢的戰場,兩邊父母全都躍躍欲試爭奪開來。
我後來給同學打電話說起這事兒,他們說他們家裏的情況也都差不多。媳婦兒們總是願意讓自己親媽帶孩子,而男人們又大多在這件事上做不了主。其實我不太明白,這孩子誰帶誰累,有什麼可搶的呢?但每次提到這些,老人們就會異口同聲地說,就算累也值。
閃存現場
阿萊:現在這件事說開了嗎?
周萌:沒啊,說開了就不來了。
阿萊:你覺得誰的問題比較大?
周萌:我想還是她父母吧,再怎麼說,這稱謂沒有瞎叫的對吧。姥姥也是奶奶,奶奶也是奶奶,這成什麼了?我覺得挺過分的。
阿萊:和你媳婦兒說了嗎?
周萌:說了,但沒說通。一說就戧。
阿萊:是不是隻要稱謂改過來了其他的就沒所謂了?
周萌:也不能說沒所謂吧,以目前來說,稱謂最主要。
阿萊:如果岳母就不改怎麼辦?
周萌:那就鬧矛盾唄,也許我表面不說,但心裏肯定彆扭,畢竟我爸媽還在,怎麼能取而代之呢。
阿萊:這件事會影響你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嗎?
周萌:會的,一定會。
阿萊:改了就不會了?
周萌:差不多吧。
阿萊:但改了之後有可能在你媳婦兒心裏留下“表面不說、心裏不爽”的陰影,那不是照樣影響夫妻感情嗎?
周萌:是啊,很有可能。但照你這麼說,這件事豈不就無解了?
阿萊:放心吧,有解。
【阿萊手記·不煩】
還是那句話,事兒不大。但事兒不大,卻並不意味着不煩惱。煩惱都是由各種密密麻麻的碎心小事兒組成,好比落在白豆腐上的一層灰塵,所以才難以清除,要麼就把整個豆腐全部丟掉,要麼就得像擇豬毛那樣一手老花鏡一手放大鏡地耐着性子慢慢來。如果是你,你會選擇哪一種方式?
任何一個小的社會體和結構,都必須要尊重一件事,就是規則和底線。比如家庭這樣一個小單位,也要遵循一定的長幼之分、內外之別,不然就會像內衣外穿、當街隨意大小便一樣不成體統。
對方父母的問題,其實並非真的全是對方父母的問題,而是你的配偶出了問題。
這種出問題是說,作爲連接兩個陌生家庭的槓桿的你們,是不是真的起到了很好的槓桿作用?還是幫了倒忙?
父母只要一沾孩子,基本就全是糊塗的,尤其在隔輩人的問題上。所以這時候,我們千萬不要站出來指責對方父母該如何如何,而是要先和自己的配偶溝通好,讓他去勸說自家父母。你連哄帶“嚇唬”好你的父母,她連哄帶“嚇唬”好她的父母,誰都要以讓你們這個小家、你們這對小夫妻和諧幸福爲重。
一般父母對自己的孩子,是說不出一個“不”字的。
你說,他們一定會聽;換成姑爺或者兒媳婦去指摘,老人心裏不鬱悶纔怪。
先做好自己媳婦兒的工作,遠比在媳婦兒和父母之間相互隱瞞、和稀泥要好。
一般孃家干涉過多,一是你自己媳婦兒生活能力太差,再就是她在自己父母面前抱怨婆家太多。也許她真有她的苦悶也說不定。女人生孩子和帶孩子階段真不是一個輕鬆的關口,要嘗試着相互理解。婚姻需要經營,家庭關係的建設更是要一點點來。任何夫妻都要過這一關,所以不急不躁,不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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