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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劉家卿是一個名副其實的“80後”,2004年畢業於南開大學法學專業,本打算報考北大研究生卻不得不聽從父母的意願,選擇了就業。當時劉家卿並沒有打算進入檢察院,她認爲檢察院的工作居於中間環節,缺乏挑戰性和成就感。最終選擇報考天津市檢察院第一分院,依舊還是父母的意思,另一方面也是迫於就業壓力。劉家卿通過了檢察院招錄考試,沒有感到特別的喜悅,因爲檢察院的工作對她來說,可能僅僅是順利到手的一個“飯碗”。然而,也是從那一刻起,她開始體驗到公訴人這個職業的莊嚴和神聖。作爲檢察機關,分院審查起訴的都是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死刑的案件,劉家卿逐步認識到檢察工作在維護法律的權威和社會秩序等方面的重要作用,而且,經由自己之手剝奪人的自由乃至生命,責任重大,它不僅是一個必須盡心恪守的職業,更是必須終生保持敬畏的事業。
證據對比出現在庭審大屏幕上
這是劉家卿剛工作時協助師傅審查起訴的一起職務犯罪大案,也是她最記憶猶新的一次庭審。被告人林某,原是一位年輕有爲的領導幹部,卻被查出在任職期間受賄兩張銀行卡,數額高達幾十萬。可是,林某拒不認罪,而且態度非常囂張,將受賄行爲說成是借款,還拿出了兩張借條作爲書證。
劉家卿暗下決心,絕不能讓林某輕易逃脫法律的制裁,但如何戳穿對方的謊言呢?她在師傅的引導下仔細審閱案卷,發現兩張收條時間相差半年,但用的卻是一模一樣的稿紙,一樣的表述方式,直覺告訴她其中必有蹊蹺。可是令人頭疼的是,行賄人自己也記不清贈卡的具體日期了,只記得開卡的當晚他在林某的家裏親手將卡交給了林某。檢察官們繼續細審案卷,終於在上千頁的案卷中發現一張銀行卡的開卡記錄,而且發現,行賄人送的這張銀行卡,開卡時間竟然在留下借條時間之後的第五天。也就是說,先寫下了借條,然後纔有銀行卡,這顯然不合常理,借條很有可能是僞造後補的。在翻閱案卷過程中,劉家卿發現犯罪嫌疑人林某有寫日記的習慣,於是,翻查其所寫借條那一天的日記,果然發現上邊記着當時林某是在外地開會。他人在外地怎麼可能在家中借款?由此進一步增大了借條是僞造的可能性。
庭審現場,公訴人精心設計了庭審預案。劉家卿聽從師傅的要求,在示證過程中特意打了伏筆,並沒有過分強調這兩份強有力的證據。而當被告人胸有成竹地提出借條一事時,劉家卿不急不躁通過多媒體投影儀將開卡記錄和那張借條同時打在大屏幕上進行對比。被告人見此不知所措,但立刻辯解稱:“我當時記錯時間了。”好,早已估計他會這樣狡辯的公訴人隨即問他:“那你還記得具體在哪一天嗎?”林某搖頭聲稱記不清楚了。這時,劉家卿又將嫌疑人當天日記的掃描件進行投影,公訴人再次嚴肅質問:“你看到了麼,你的日記清清楚楚記着當時你在外地開會。對此你作何解釋?”嫌疑人當庭啞口無言,心理防線頓時瓦解。
那是一次成功的指控,讓劉家卿學習到了公訴人的嚴謹和縝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也體會到站在公訴席上就是和正義站在一起。
冒雪向貪官之妻覈實案情
2009年7月,劉家卿加入某領導幹部區某受賄案專案組,參與對區某所犯罪行的審查起訴工作。區某一案共涉及16起受賄案件,涉案價值600餘萬元。但是在起訴之後,還有一起案件事實不清。此前,行賄人向專案組提及其曾向區某在國外唸書的女兒區麗行賄10萬美元用於其在境外購房,由於區麗一直無法找到,所以未得證實。但區某的愛人曾隱約提及女兒的購房情況。劉家卿跟隨專案組準備找區某的妻子取證,落實案情。當時正值春節前夕,當地下着數十年不遇的鵝毛大雪,嚴寒逼人。劉家卿一行的住宿、辦公地點設置在遠郊,距離位於市中心的區家很遠。依照工作慣例,相關人員的取證工作應當在專案組辦公地點進行,並有記錄專用的電腦和打印機。於是,那天一早,劉家卿和同事們乘車趕往市區的區家,一路上大雪幾乎沒過半個輪胎,依照這樣的速度將區某的老伴帶回專案組,取證後再送回家中,至少要一整天。臨出門前,靈機一動的劉家卿讓書記員將筆錄紙、筆、印臺放進了書包裏。
一路上,劉家卿既興奮又忐忑,因爲這次會面極有可能打開案件的突破口,但一想到證人要反映的是自己丈夫和女兒的經濟問題,是否能在取證時有所收穫,劉家卿心裏又沒底兒了。在小區大門口,等候多時的劉家卿終於等來了區某的老伴,一個年過六十的老人。當時,她的家中除了一個幾歲的小孫子再無他人。“區某的愛人曾是一家國企的書記,也是一名老黨員,說話透着深明大義的態度。當時我就想,如果這時強行將老人帶走,孩子沒人照顧,可能會讓她更加牴觸。再加上路途遙遠,環境惡劣,對於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都是很難承受的。於是我大膽地向領導提出,乾脆就在家裏爲老人取證,雖然有些冒險,但如果從她的處境考慮,無疑是更好的方法。”
專案組的決定讓這名老黨員深感意外,她沒有想到作爲重大犯罪嫌疑人的家屬,能夠得到司法機關如此的體貼和關照。正是感動於這點,這位深明大義的老黨員,盡己所能含淚交代了丈夫的犯罪事實。原來女兒區麗在國外一直租房,後來一次回國時和母親說過新買了一套公寓,也告訴了房款的來源,正是那位行賄人出的。她還主動交代自己出國探親時所居的正是女兒所說的那套公寓。最後,老人在自己的筆錄材料上嚴肅地按下了手印。
預先準備好的紙、筆和印臺都派上了用場,也讓協助辦案的當地同行驚異於天津專案組事先所做的精細準備。
因爲劉家卿的這個“大膽決定”,使得對區某愛人的取證工作順利完成。事情本已圓滿,但專案組臨走時的一個插曲,又讓劉家卿犯了難。臨出門前,區某的老伴拉住了劉家卿:“老區愛抽菸,你們能不能給他帶上這兩包煙?這是關心他的老鄰居給的。”當時,區某正在看守所羈押,雖然不是分內之事,但看到老人臉上的滄桑和落寞,劉家卿不忍心拒絕。對煙進行了非常專業的檢查,確定就是普通的香菸,請示領導之後,劉家卿將煙帶上。
回津後,劉家卿再次見到這個幾次提訊都有牴觸情緒的嫌疑人,專案組爲他講解法律程序後,又將那兩包煙交給區某:“我們又去了一趟你家,這是你老伴給你帶來的,是那些關心你的老鄰居送的,你可以留下抽。”區某非常感動,此時他最關心的就是他的家人,他激動地說:“感謝你們爲我做的這些!”
整個開庭過程中,區某認罪悔罪。這兩包煙,包括對他愛人在家中取證,雖然有違慣例,但並不違規。可能也正是因爲這些,讓劉家卿和他的同事輕鬆拿下了這個案子。因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充分,區某最後被依法判處死緩。
一個人作案還是兩個人行兇?
有這樣一起殺人案件,由於劉家卿的嚴謹細緻,終於還原了案件真相,使兇手受到法律的制裁。
事發於本市某郊區。那天,剛剛刑滿釋放的小峯去村委會詢問找工作的事,村民王某聞聽後對他冷嘲熱諷:“你纔出來幾天,誰敢要你啊?”二人由此發生爭執。第二天凌晨,王某在小峯家門外被殺身亡,警方來到時只有小峯在現場。小峯交代,案發前的凌晨2時,他正在家中睡覺,聽到有人敲砸窗戶,他拿着刀出來一看,只見王某坐在門口地上拿着一根桃木柺杖揚言要打他。後來,被打破頭部的小峯一怒之下捅了王某,並讓聞聲趕來的好友小勇報了警。王某被送往醫院後經搶救無效死亡。案情明朗,小峯投案,本可就此結案,但死者妻子作證時的一句哭訴又引出了案件疑點:“在手術室外,他(王某)還能說話,他說:‘他們倆說要我的命’。”公安機關於是找到正準備到外地打工的小勇,但小勇堅稱:“我就拿棗木棍比劃了兩下,我也不能讓我哥們受氣。”由於證據的薄弱,小勇被取保。
劉家卿收到案件後多次提訊,可每次小峯都把罪責攬在自己身上:“我沒看見小勇來,就是我自己捅的。”但劉家卿仍然感覺疑點重重,沒有馬上結案。她再次詳細研究案卷,又前往殺人現場查看,終於有了新的發現:現場物證中有兩根短木棍,因上面的血跡無法提取,難以斷定是小峯的還是王某的,所以公安機關未予鑑定。劉家卿立即想到小勇使用木棍的情節,並果斷提出對木棍進行同一性鑑定。通過專家的補充鑑定,從斷裂的茬口確認是同一根木棍,而且是小勇使用的棗木棍並非王某使用的桃木棍。案件由此出現轉機。因爲小峯一直說除了刀沒有再用其他兇器,但死者頭部有粉碎性骨折,是致命傷之一,這就證明小勇也打了王某,而且是致命傷,以至將棗木棍打折。
此外,對此案是故意傷害還是故意殺人的定性辦案人員也曾有不同看法。作爲公訴人,劉家卿認爲是故意殺人還是傷害,要看其行爲是否追求死亡的結果。證據顯示,刀傷集中在死者的頸部、頭部,且超過10刀,刀刀致命,木棍甚至被打斷,顯然二人行爲是在追求死亡的結果,所以,不應定爲故意傷害。於是,劉家卿提出應當依法對小勇採取逮捕強制措施的意見,並以故意殺人罪起訴小峯和小勇。最終小峯因故意殺人罪被判處無期徒刑,小勇被判處15年有期徒刑。雖然小峯頭部輕傷存在自衛情節,而且主動報警,但因沒有如實供述同案犯案情,未能按自首處理。(涉案人物均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