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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北方網訊:安曉琳,預審監管總隊法制辦民警,曾任預審一支隊一大隊預審員。2004年安曉琳來到預審監管總隊,當上了預審員。在他看來,預審是最有技術含量的工作。十年來,這項事業增長了自己的人生閱歷,讓安曉琳感覺獲益匪淺。『因為接觸的都是重大疑難案件,可以看到很多人在人生重要關頭的一些錯誤選擇,導致自己及家人生活的毀滅。無數的案件事實證明,面對誘惑或關鍵抉擇,正派做人、遵法守紀是通往幸福人生的道路。這是乾預審的另一大收獲。』安曉琳說。
一張匯款單追查發現案件隱情
2006年安曉琳開始獨立辦案,接手的第二個案子讓他至今印象深刻。
當時臨近春節,郭某主動報案,說自己和一個陌生路人發生爭執,結果用磚頭將對方拍死。『自首』時郭某身上也有傷,據說當時兩個人就是肩膀撞了一下,然後就打起來了,打斗中他從路邊撿了塊磚頭把被害人拍死了。郭某所說的兩人爭執的原因非常牽強,安曉琳隱約感覺案件背後應該還有事。
他決定從被害人的身份入手追查。當時被害人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只有一張匯款單,上面的名字還模糊了。匯款單對方的賬號在湖北,於是,安曉琳很快來到湖北當地銀行查找,證實賬戶屬於一個80多歲的老太太。幾經周折,安曉琳找到了她。老太太非常慈祥,頭腦有點糊涂。安曉琳向老太太說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是來自天津的公安,您在天津有沒有什麼親戚朋友啊?』『有啊,在天津我有一個乾兒子,是我領養的孤兒。隔幾個月就給我匯錢,一直都管我。』老太太回答。『那他叫什麼名字?』『劉楠(化名)。』根據老太太提供的情況,『劉楠』的年齡與被害人相符,基本情況看似可以確定。可當安曉琳回到天津後,在公安系統裡進行戶口信息的全國搜索,卻始終找不到這樣一個人。
安曉琳只好再給老太太打電話,但老太太在電話裡敘述得很不清楚。他只得再次前往湖北,每天和老太太見面,和她談『乾兒子』以前的事,聽老太太說以前怎麼領養的這個孩子,怎麼把他拉扯大……『劉楠小時候特別聽話懂事,就是脾氣大,愛打架。他初中畢業就到外面工作,有一兩年我找不見他。後來聽說他進監獄了。出來後,他改過一次名字,在劉楠兩個字中間加了個正字。』安曉琳馬上跟天津同事取得聯系,再查,確定被害人的特征跟劉正楠吻合。
安曉琳繼續調查,查到劉正楠曾經在我市某公司當操作工。當把曾跟他在一個組工作的組員名單調出來後發現,嫌疑人郭某和劉正楠原來是一個組的同事,在同一條流水線上工作。證明了郭某聲稱的此前並不認識劉正楠純屬謊言。安曉琳又找到了當年兩人的同事。同事反映郭某和劉正楠以前在工作上有過矛盾因此打過架。
安曉琳和同事對郭某進行審訊,在大量的證據面前郭某終於承認:他和劉正楠之前有過矛盾。一天,在路上偶遇對方,以前的積怨瞬間爆發,惡念頓生的他趁劉正楠不注意,從後面用磚頭將其拍死。然後報警說是和對方打斗中一時衝動殺的人。這樣,案子的情節完全改變:從路人偶遇衝動殺人,變成了熟人積怨故意殺人。後來郭某被判死緩。剛剛獨立辦案的安曉琳也由此對自己的工作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只要預審員不放棄,一個字一個小紙條都可能使案子有重大進展,只要鑽研業務、努力工作就會有收獲。
細致挖掘人性『逼』出案件真相
2008年奧運會期間,安曉琳接審了一起發生在我市郊區的案件:妻子從樓上掉下去了,顱腦嚴重損傷。丈夫孫某說妻子是擦玻璃時意外墜樓。妻子的父母卻堅持說女兒系遭丈夫謀害,因為孫某有『小三兒』。孫某承認自己有婚外情,但否認加害妻子。
公安屬地分局當時將孫某和『小三兒』請來詢問。『小三兒』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孫某則還是那句話:妻子就是擦玻璃時掉下去的。案子移交預審時,補強證據存在較大壓力。領導對這個案子的指示是:這個案子一定得慎重,不能冤枉好人,但也不能放過壞人。
當時安曉琳認為:獲取真相的關鍵在孫某的妻子身上。於是,他就把去醫院『報到』當成了一道工作程序,隔三岔五就去醫院看看。醫生介紹,孫妻的情況很不樂觀,最好的結果可能是植物人。但大概一個月之後,讓人高興的事情發生了:孫妻睜開了眼睛。雖然不能說話,但安曉琳看到了希望。安曉琳去醫院的頻率變成了一天一趟。後來,情況轉好,安曉琳問孫妻:『你想孩子嗎?』孫妻眨眨眼。兒子只有兩歲,是她最大的惦念。安曉琳時刻關注著孫妻的狀況,希望她的恢復進展能更快一些,更好一些。又過了半個月,孫妻終於說出了受傷後的第一句話,只有微弱的兩個字:『強強』。這是她兒子的名字。家人馬上把孩子抱過來,孫妻流下了眼淚。
耐心等了一周之後,安曉琳再去看望孫妻時,就問她:『你老公誰啊?』『孫某。』『那你想孫某嗎?』『想。』這一個『想』字讓安曉琳和同事都很感動,無論案子是怎麼回事,至少孫某養『小三兒』的事情她是知情的。經歷了生死考驗的妻子至此還在惦念丈夫,心裡還有老公,這份情感讓人心靈震撼。安曉琳每次去的時候,都帶著錄音筆。後來安曉琳又去了幾次,孫妻說的話逐漸多了起來。安曉琳就又問她:『你老公誰啊?你想他嗎?』『我想孫某。』這次孫妻的表達非常清楚,安曉琳也把這句妻子的心聲錄了下來。
回到單位,安曉琳拿著錄音筆就提訊了孫某:『這麼多年夫妻,你對你愛人還有感情沒有?現在你媳婦已經從重癥監護室出來了,你聽聽這是什麼!』當微弱又堅定的『我想孫某』四個字播放出來的時候,孫某的心防立即崩潰了,瞬間痛哭流涕:『我錯了,我不該乾這麼混蛋的事!』孫某隨後坦白:『小三兒』一直逼他離婚,他不想離婚。『小三兒』急了,跟他下了最後通牒,要麼離婚,要麼把他妻子弄死。孫某沒有辦法,在家裡跟妻子發生爭執時,一時衝動就把妻子從陽臺推下去了。『小三兒』後來也承認:自己在激動之時確實說過讓孫某把妻子殺了的話,沒想到孫某真這麼乾了。孫某最後以故意殺人罪被判死緩。孫某的妻子則在受了這麼重的傷後,奇跡般地恢復了,現在的生活已基本能夠自理,還可以獨自照顧孩子。孫某被收監後,已有了悔改的表現,妻子還經常帶孩子去看他。
『孫某的妻子知道是丈夫把自己推下去的,但對他還有所留戀。我就是用孫某人性中對妻子孩子的感情,引出了案件的真相,讓孫某認罪。』回憶起這個案子,安曉琳說。
打心理戰破掉『攻守同盟』
在預審工作中,經常會遇到一些不好好供述的嫌疑人,安曉琳總會想出很多應對的辦法。
2010年,他接手了分局移送的一起殺人搶劫案。當時現場發現了一把刀,被害人被捅了一刀,當場死亡。警方排查中從附近一個超市監控錄像裡發現,有兩個人一起買的刀,刀的樣子還很特別。買刀人潘某和張某很快被警方抓住了,也承認了他們買刀是為路邊搶劫。可這兩個人只承認,他們確實在案發現場實施了搶劫,但是並沒捅人,只是用刀子嚇唬了對方一下就跑了。真相到底如何?安曉琳決定尋找答案。
兩名嫌疑人中,潘某30多歲,張某20多歲,張某是『跟』著潘某乾的。繼續審訊中,兩人堅持原來的供述。很明顯,他們已經建立起『攻守同盟』。安曉琳於是對兩個犯罪嫌疑人打起了心理戰。
隨後他每天把潘某提出來天南海北地聊天。半個月後,張某從與管教談話中得知潘某天天被提訊,經過反復考慮後,主動跟管教提要求,想見預審員。安曉琳又『淡了他幾天』後,終於同意『接見』。張某一進審訊室,立即破口大罵潘某背信棄義,要求坦白和潘某一起做的案子。安曉琳就對張某說:『你要想好了,機會就這一次,把事說明白了。』
結果,張某徹底坦白:案發前兩個人都沒有錢,老板又拖欠工資。潘某便跟他說:你跟著我乾,給我站腳助威就行。結果搶劫時被害人想掙紮,潘某把人捅死了。事後潘某告訴張某:咱倆誰都不承認,法律拿咱倆沒辦法。隨後在對潘某的審訊中,安曉琳『不經意』向潘某提到其作案前與張某商量中的關鍵環節後問他:『你有什麼想說的?』潘某最後只好承認,人確實是他殺的。
最後潘某被判處死刑,張某被判無期。
『這個案子屬於共同作案,如果兩個人都不承認,全都會降格輕判,這對其中一個嫌疑人和被害人都不公平。但只要一個人交代了,攻守同盟也就破掉了。』安曉琳說。
將心比心從抵觸到配合
2011年,安曉琳接辦了一起發生在我市郊區的青少年犯罪案件。三名少年搶了一輛出租車,捅死出租車司機、搶走錢財後逃逸。主犯王某和兩名從犯當時都只有15歲,作案時還在上初中。
王某是當地村裡的『小霸王』,同村的孩子都怕他,家長對他也比較溺愛。當天王某欲上網而兜裡沒錢了,就買了把刀,找了兩個小伙伴要搶車殺人。因為王某屬於未成年人,每次提訊時父母都陪著,預審員一問到作案時的具體細節,他的父母就在一邊阻撓。比如說案情問到是誰動的刀時,王某的父親就說:『你再好好想想,是你捅的人嗎?』孩子就說好像不是,是他們兩個乾的。有父母『橕腰』,孩子一點也不『怕』警察。然而,預審員只能口頭上制止家長的這種誘導行為,不能中止家長陪同審訊。因為孩子父母的乾擾和阻撓,審訊進行得非常艱難。
後來警方就跟家屬提出:得把孩子從當地接到市裡預審監管總隊進行審訊。家長就表示孩子從小到大,沒離開過家,怕孩子吃不好睡不好。而且到了市區,家長要陪同提訊,往來也很不方便,還是希望能在當地繼續問這個事。安曉琳於是就跟孩子家長講:困難我們去克服,我們可以每天來這審訊。但是我們不把人接走,你們必須得好好配合我們工作。同案犯和現場證據都能確定是你家孩子捅的人,你再這麼阻撓下去,只會對孩子造成更壞影響。你以為是為孩子好,但你現在有些做法其實是在害孩子,認罪態度不好,就判得重。現在家長最該做的就是給孩子爭取一個好態度。
經過反復工作,家長終於明白了,表示再提訊時一定配合預審員的工作。
後來孩子父親的態度果然就變了,審訊前,他先告訴孩子:『你得跟民警好好說,別嬉皮笑臉的。』當安曉琳問到關鍵細節時,孩子習慣性地看向父親。父親很嚴肅:『你看我乾嘛?跟民警好好說。你好好說以後你爸還管你。』王某就把當時情況說了,所有細節都跟同案犯說的吻合,證據也確定下來。王某後來被判了15年。他的父親也很感動:『沒把孩子教育好,是我的錯,等他出來我一定好好管他。謝謝民警,給我的孩子一個機會。』
就這樣,不怕麻煩的往返和將心比心的勸說,讓少年案犯的家長從抵觸到配合。安曉琳承辦的這起案件有了讓人滿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