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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筷子路』由兩條寬70到110厘米的水泥條和中間一條寬70厘米左右的填充帶組成 |
水泥條與填充帶的寬度並不固定 |
修車廠裡的修車溝讓無數司機頭疼,將車左右兩邊輪胎恰好『騎』到兩個水泥條上,又不使車掉進溝裡,確實不易。
但有沒有司機設想過,要在這種情況下開幾公裡車呢?
往來於四川省通江縣古寧寨村的司機不僅要天天想,還要天天在上面開。這裡的道路形似一雙直插入深山的筷子,故當地人稱之為『筷子路』。有人戲稱,這是雙向車道(僅限摩托車),中間還有綠化帶(不到1米)。
如此『有創意』的這條路,究竟是怎樣修建出來的?
親歷『筷子路』
古寧寨村屬四川省通江縣洪口鎮,總人口1728人,最高海拔1100米。
3月12日,中國青年報記者驅車從通江縣出發前往古寧寨村。兩個半小時後,上午10時許,記者終於來到了這段『筷子路』的起點。『筷子路』由兩條寬70到110厘米的水泥條和中間一條寬70厘米左右的填充帶組成,水泥條與填充帶的寬度並不固定。
踏上『筷子路』,記者一行所遇到的麻煩接踵而至,首要問題便是如何讓車不掉到溝裡。
在『筷子路』上,並不是所有路段的水泥條之間都有填充物,有些地方是十幾厘米深的溝。按照司機的話來說,『掉到溝裡的話就得叫人把車搬出來,纔能繼續行駛』。當然,這個假設建立在記者一行的面包車底盤沒有被撞壞的前提下。
所幸司機師傅技術過硬,小面包車總算騎在了兩條水泥帶之上,但車的輪胎距溝只有十厘米左右。
古寧寨村坐落在山上,這意味著記者一行需盤山而上。盤山路最多的就是彎道,這便是記者一行所遇到的另一個問題,轉彎。
騎道而行,司機還算應對自如,可轉彎讓司機犯了愁。本來,90度以上的彎道對於四川的司機來說,算不了什麼,問題在於道路中間有一條溝,司機一轉方向盤,前輪還騎在路上,後輪沒准就掉到了溝裡。
司機減速,換擋,不時地剎車,過不去。乘客下車看一看,指揮小面包換一個方向,這樣,終於過了第一個大彎。
就這樣,小面包在山路上『戰戰兢兢』地行駛著,路邊的景色也由少量的農居和梯田換成了山壁與懸崖,車離山崖最近時只有幾十厘米。記者在車裡往下看,不禁一陣頭暈。這時,尷尬的情況發生了,前方拐角處傳來了馬達聲。
記者本來以為,這段路也許只是汽車與汽車之間無法錯開而已。但現在發現,一輛摩托車便能把記者認為很『苗條』的小面包車堵住。
於是,雙方停在路上,左邊是山,右邊是崖,前面是車,後面是坡。
『往後倒一下吧,下了這個坡道,有一處可以錯車的平地。』騎摩托車的人說道。
可是,在上坡的情況下倒車比較有難度,司機師傅想尋找一下其他方法。此時,又一陣馬達聲傳來,一輛白色中型卡車在前方彎道處出現。
『倒吧。』小面包司機嘆了口氣。
數分鍾的挪騰後,車輛終於錯開,摩托車上的乘客與記者擦肩而過時說,『再往上走走,上面更難。』
小面包車又恢復了行駛,這期間又與幾輛摩托車『狹路相逢』,此時,兩條水泥帶之間的溝已被土石所填充。水泥條、填充帶的寬度也在不斷變化著,直到填充帶變得比車還寬。
無奈,司機只能將車的一側開進填充帶,之後,記者的頭因為顛簸不斷撞向車壁。
中午11時許,記者一行終於來到了古寧寨村村委會所在地。裡程表顯示,從『筷子路』入口到這裡,僅有3公裡多,時鍾顯示,這3公裡路讓記者一行爬了半個多小時。這3公裡的路,四川當地媒體的評價是『隱患重重』。
『你們這司機技術真不錯,3公裡纔開了半小時。』初聽古寧寨村村民的評價時,感覺像是在諷刺。『以前有個司機,在半山腰處被填充帶裡尖尖的山石硌崩了輪胎,結果耗了半天時間纔上來。那司機上來以後就說,「我再也不來這地方了」。』
返程後,記者一行的司機也說了同樣的話。
『修路錢沒准被當官的給黑了』
公路為什麼會修得像『筷子』一樣?
曾有人就此道路發帖議論,認為『修路錢沒准被當官的給黑了,要不然路怎麼少一塊』。
在古寧寨村,中國青年報記者也聽到了同樣的聲音。『這路是村乾部修的,聽說國家投了錢讓他們修路,結果卻修成了這樣,你說是什麼原因?』在上山的路上,一個騎摩托車的人對記者說。
那麼,網帖反映的每家集資幾百元來修路的事,是不是事實?
『開會說要每家集資100元左右,但我還沒交。』
在村委會旁邊的商店門外,幾個村民坐在一起。當記者問起有關這條『筷子路』的事情時,抱怨聲不絕於耳。
『這路都是村乾部自己的人修的,根本就沒招標。』
『以前有個承包修路的,結果有村乾部要收他3萬元,他就不修了。』
『你說修路的水泥不夠纔給留個溝吧,那村乾部卻把修路的水泥賣給別人建房子了!』
抱怨之外,村民們對這條路還是有肯定的態度。
『不過雨天能走路,這比以前強。』談話間,一輛小型卡車開到了商店前,幾位村民便上了車,『而且有固定的車能來村子了。』
不久後,記者見到了古寧寨村村委會主任劉清誼。
『我感覺莫名其妙,這全是誤會!村乾部找人修路是因為沒人願意競標。之前那個承包方?他的確修了一半不乾了,不過不是因為村乾部要他的錢,而是他自己覺得沒錢賺,所以纔走的。為什麼沒錢賺?我跟你坦白說啊,我們村裡總共有上級政府的補助117萬元,現在收到的只有86萬元,而我們要修的卻是東西兩段共6.2公裡的水泥路,一公裡標准鄉村水泥路的造價是35萬元以上,而我們的錢一公裡平均不到20萬元。賣水泥是因為東段路修完水泥有富裕,就賣了點水泥給村民修房子,但賣水泥的錢還是用在修路上面。』
『那就是說資金不足,不得已纔選擇這種「筷子路」?那向村民集的資哪裡去了?』記者問。
『「筷子路」其實叫輪跡路,這是省裡認可的路。你看,我們不修路,上面領導不允許,下面百姓也不高興,可是錢又不足,我們只能這樣修。至於集資的事,我感到莫名其妙,我們只在村民大會上說過這個想法,還沒有開始集資。記者同志你可以出去問一下,看看哪家交了錢?』劉清誼回答說。
『那麼,公路的建設是否符合標准?』記者繼續發問。
劉清誼笑了,『我說合標准你信麼?昨天上級關於輪跡路的調查組剛來過,你問問他們就知道了。』
他接著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就是懷疑村乾部把錢吞了唄。這幾天,領導問的、記者問的、村民問的,都是這個問題。老百姓的疑問我知道,我一開始也以為國家會給我們全額的修路款,但是情況並不是這樣。我可以坦白地說,這條輪跡路還沒有修完,在還有31萬元資金完工後纔到位的情況下,我們為了把這條路修完,村委會在鎮政府的擔保下向信用社借了5萬元,我還把自家的豬、牛賣了,賒著一屁股修路債。結果大家還是不滿意,真是莫名其妙。』
『更讓我莫名其妙的是,有的村國家一公裡給補助30萬,為什麼我們村只有20萬?』
……
加上文中沒有出現的,在整個采訪過程中,劉清誼一共說了6次『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