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藥監局原局長鄭筱萸。
岳陽某抗生素製藥廠的製劑室原主任高純。
“鄭局長”PK“岳陽高純”
鄭筱萸:“你有什麼資格起訴我?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鬥?我代表國家行使職權!”
高純:“舉報都9年了,還沒有答覆,我就是要告!”
鄭筱萸:“你是天下第一神經病!”
高純:“你是天下第一貪官!”
5月29日上午9時30分,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認定國家藥監局原局長鄭筱萸收受賄賂、玩忽職守兩罪成立,判處其死刑並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這是中國改革開放近30年來,因腐敗犯罪被判處死刑的第四位省部級官員。
宣判後,鄭筱萸當庭表示不服。目前其家屬已委託律師上訴。
鄭筱萸妻子劉耐雪、兒子鄭海榕雖因同案被查,但並未在此案中同時受審,起訴書表述爲“另案處理”。鄭筱萸可以就一審判決提起上訴,上訴期限爲10天。
庭審
鄭筱萸不服擬上訴
前日上午9時許,滿頭白髮的鄭筱萸被兩名法警押進13天前庭審時的北京市一中院西中法庭。據參加旁聽的人士介紹,和5月16日出庭受審時的穿着一樣,當天,鄭依然穿着上次那件深藍色夾克,神情比較平靜。直到聽到法官最後宣佈他犯受賄罪,被判處死刑後,他的臉色驟然變白,神情有些木訥。而坐在旁聽席的鄭筱萸的妻子劉耐雪和妹妹此時已禁不住落淚。宣判後,鄭筱萸當庭表示不服。
前日下午,鄭筱萸的辯護律師北京公元律師事務所劉寧向記者表示,鄭筱萸對判決結果表示不服,目前其家屬已經委託他們上訴。“這兩天我們開始準備上訴材料。”
對於判決結果,鄭筱萸的兩位辯護律師張慶和劉寧均表示不便評論,有關細節因與家屬有協議也不能接受媒體採訪。根據刑事訴訟法的規定,鄭筱萸一審判決後,10日內可以依法向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上訴,二審終審判決後如果依然維持原判,還將由最高法院直接複覈本案。“能否改判,很難說,但是我們會努力。”鄭筱萸的辯護律師稱。
鄭筱萸叫囂: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鬥
高純原是江南最大的一家抗生素製藥廠的製劑室主任,因舉報自家企業新藥造假而捅了馬蜂窩。在被“掃地出門”之後,又連續多年被剝奪“執業藥師考試”資格,不得不離開醫藥行業。
高純說,他從1995年起從未停止過實名舉報。他還清楚地記得,在他起訴國家藥監局行政不作爲之後,一向以“溫文爾雅”著稱的國家藥監局原局長鄭筱萸竟然勃然大怒:“你是第一神經病!”高純也拍案而起:“你是第一貪官!”
藥廠提着現金等“召見”
根據有關規定,藥廠拿到了“新藥”指標,就等於獲得了單獨定價的權力,自然對“新藥”趨之若鶩。因此,國家藥監局每年受理報批的“新藥”都達萬餘種,哪能一一認真審批?其中自然有一條“綠色通道”。長期在藥廠負責爲“新藥”跑註冊的高純熟知其中的奧祕。“所謂‘新藥’,不少僅是換個包裝而已。”高純說。
他還透露,當一家藥廠遞交了申報“新藥”的資料後,國家藥監局有的負責註冊的人員就將資料拿出來,轉賣給其他藥廠。跟高純“單線聯繫”的國家藥監局官員名叫王蕾(化名)。據高純所知,僅天津一家藥廠的申報“新藥”資料,王蕾就轉賣給了3家藥廠,高純所在的藥廠就是其中之一。高純塞給王蕾一筆錢,然後,老闆又送給藥品註冊司化學藥品處原處長盧愛英一大筆錢,“每次沒有幾十萬元根本見不了她的面。”
“買資料還需審批,太費事,後來簡便得多了,直接買註冊證書。國家藥監局明碼標價,快的是多少錢、慢的是多少錢,藥廠都提着現金等候召見。一個普通‘新藥’的證書叫賣到200多萬元,好一點的1000多萬元,換包裝藥便宜,5萬到20萬元。有一家企業一個星期報了兩個‘新藥’。”
高純發現自己這個藥廠並沒什麼“技術開發”,只有“跑註冊”,自己廠裏的工程師都感到齒寒。每逢需要他們在申報材料上簽字時,就裝病推掉,高純則暗暗蒐集證據準備舉報。1995年5月,高純一封實名舉報信將本廠的一起造假過程上告,還同時舉報了三種“新藥”存在造假。
鄭筱萸曾表示要一查到底
沒想到,調查組的成員竟然將他舉報的材料內容、證人及舉報人姓名告訴了高純所在的單位。單位先是勒令他停工、強制下崗、停發工資、威脅開除,後來,單位領導將他打成骨盆骨折、恥骨聯合分離,移位約0.5釐米,最後一紙文書將他踢出廠門。高純如今在廣州打工,一貧如洗。
高純跟鄭筱萸一共見了兩次面,通過一次電話。1995年,鄭筱萸是國家醫藥管理局局長,高純舉報自己單位湖南嶽陽中湘康神藥業負責人羅永清指使、逼迫技術人員在特拉唑嗪等多個新藥的申報中大規模造假,從岳陽市、湖南省一路告到北京,在局長接待日見到了鄭筱萸。
“當時他真是平易近人,笑眯眯的。他說,這件事不管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
1998年,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成立,集中行使原國家醫藥管理局、衛生部藥政局、國家中醫藥管理局的職能,鄭筱萸任局長。高純又一次見到了他,依然“平易近人,笑眯眯的”,表示要“一查到底”。
2004年,高純撥通68313344這個他撥了幾百次的總機,轉進鄭筱萸的辦公室,聽清是“岳陽高純”,“鄭局長”不再笑眯眯,通話的5分鐘裏,他“咆哮,像一頭憤怒的獅子”——
“你有什麼資格起訴我?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鬥?我代表國家行使職權!”
“舉報都9年了,還沒答覆,我就是要告!”
“你是天下第一神經病!”
“你是天下第一貪官!”
“啪”,鄭局長掛了電話。
“從1995年開始舉報的這些年裏,我不停地寫信、上訪,至少向國家藥監局寄了100多封掛號信、特快專遞42件、電子郵件400多封、電報2封,電話打了500多次,去了21次,其中8次是在局長接待日。到2003年告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電話裏我聽得出來,他是心煩緊張的。在金錢、地位、佔有的資源上,我跟他根本沒法比。但是,精神上我比他輕鬆,是我告他,他睡不好覺。”
藥監局處長上門騙證據
2005年5月25日,高純家中來了一個“重要人物”。國家藥監局派專員李處長(化名)到他家,把王蕾的違法證據原件拿去“鑑定”。此後,高純幾次到北京催要原件,都被拒絕,理由是:“領導說了不能給就不能給。”2000年8月7日,在《工人日報》記者的幫助下,“李處長”纔給高純出具了一張收條。
高純說:“我離開岳陽後,隱姓埋名走了三家企業,都是醫藥行業,做得好一點,老闆就提拔,一提拔就要跟藥監局打交道。第二天老闆就笑呵呵問我,你是湖南高純吧。我也笑笑,就辭職了。”
2006年12月28日,鄭筱萸因涉嫌收受賄賂,被中紀委“雙規”。高純歡呼雀躍:“我給所有認識的人打電話,我說鄭筱萸被雙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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